谦金

【楼诚】定南城(二十一)挟持

本来以为一章可以写完的,然而高估了自己……


21 挟持

楼如海见南田面色不快,几步跨到汪曼春前头,挡住她大半个身子,对南田道,

“曼春就是个黄毛丫头,南田长官大人大量,定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汪曼春眼睛偏到别处,不去看南田。楼如海继续道,“她也是心急,怕南田长官被有心人利用,误斩忠臣,拱手送江山哪。”

“有心人?呵。”阿桂哼了一声,扯了扯嘴角,说不出的讥讽,“看你们这轮番登场一唱一和的,也不知是谁有心。”

汪曼春不驳楼如海,但不意味着她由着阿桂这等货色也骑到头上来。对阿桂,她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你这么煞费苦心想搞倒汪家,连没坐实的罪名都急急忙忙地扣上来,这副大奸似忠的嘴脸,颇得秦桧真传啊。”

“好一个大奸似忠,我倒要看看,这大奸似忠的,究竟是谁。”

门口暗了暗,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影遮住了日本兵的手电光,半个影子从门外落进来。汪曼春目光一转,笑意盈盈,甚是自得,

“来了。”

 

南田和阿桂循声望去,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分别的熟人,樊人猛。阿桂眼皮一跳,心口不由突突地蹦着,一下猛过一下,心底的不安几乎要争先恐后地从嗓子眼里冒出来。

樊人猛之前同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说话自然比汪家可信几分。但此刻他肯听汪曼春使唤,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利益或是把柄,总有一个让汪曼春死死地捏住了樊人猛的命门。无论是哪者,对自己来说都太不利了。

汪曼春此刻心沉静了下来,似涧鸣溪悦,不为外物所扰,

“南田长官,爆炸那天晚上,程少爷逃走并非巧合,有人通风报信了,我有证人。”

“你的证人能信吗?”阿桂对汪曼春每句说辞紧抓不放,此时生死一线间,她不敢怠慢丝毫。

“证人不是我的人,那天晚上有多少邻居看到有人去程家后门报信儿,你一问便知。还是说,你问这个是想杀人灭口啊?”

“证人在哪儿?”南田不悦地打断两人眼看越发针锋相对的驳火,揪住唯一的线索。

“不知道您来,所以也没去请,证人在自家呆着呢。不过不忙,问完这几个问题,我陪您去东城走一遭。”汪曼春稳稳地挡回去,把话头抛给樊人猛,

“走漏风声的是你的人吗,樊帅?”

樊人猛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胀着,像是有头猛兽在此蛰伏,不停地撞击着他的心门。他目视汪曼春,眼神如刀,能把人扎个对穿,

“那天的任务是当天布下的,命令下达以后所有人都在一个屋子里,同吃同住同行动,绝无落单泄密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内奸另有其人?”汪曼春把话说得更明显了些。

樊人猛面露难色,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着牙称了声是。

“你不如让他直接指认我算了。“阿桂冷冷地看着汪曼春,说话不阴不阳。

“你不认也没关系,那我们再说说别的。你是程明灿他娘,明明有那么多方法可以置他于死地,但你偏偏选了最麻烦最引人注目的那种,可笑的是居然还没成功。家里死了十三口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却逃出去了。退一万步,就算你不愿做得太显,也大可以想个方法让他腿摔断,腰砸折,躺在床上将养十天半个月,动都动不了。现在人跑了,你说你不知情,有人信吗?”

“那是因为有人泄密。”

“你现在也承认确实有人泄密了?你之前和当着我叔父的面和南田长官说,爆炸后是樊人猛把你从程家酒窖挖出来的。既然如此,你当天明知程少爷不在家,为什么还执意引爆炸弹?还是说,你本就不在程家,你和南田长官扯谎了?”汪曼春漫不经心地摘下头上的银簪,挽好的发髻如瀑布一般,顷刻间垂落下来。

“我当时——”阿桂话音未落,汪曼春簪子已出手,其势迅疾如惊弦,直直地冲着阿桂的右目扎来。阿桂怀疑簪子带毒,不敢伸手去接,前脚掌猛一点地,向后一个腾身,簪子擦着衣服嗖地一下划过。

那场面之惊险,就算是练了几十年的汪芙蕖都不敢保证毫发无损,更何况是刚才分了一半神去答话的阿桂。她身手漂亮利落,当断则断,毫不拖沓,粗看功夫不在楼如海之下。

南田初时以为阿桂不过是被蒋或樊重金收买的间谍,一个普通村妇想借着国难发笔财而已,现在看来远非如此。阿桂受过系统训练,国民党,抑或是共党,其反应速度,应变能力,心理素质,均在特务应有水准之上。

要不是汪曼春这一探,阿桂的底,不知要被瞒到何年何月。

南田为自己急功近利而差点埋了一颗雷在身边懊恼不已。

一瞬间,院子里极静。站着的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各怀心思。南田恼羞,却未露怒气。她挂上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招呼阿桂过来。阿桂打量着南田,装作没看破南田的如意算盘,不设防地向她走过去,一副大胜的傲然。

在路过樊人猛时,阿桂突然出手,瞬间拔出樊人猛腰间佩枪,一蹬石凳,整个人凌空跃起,风驰电掣一瞬死死地卡住南田脖子,枪不偏不倚地指上她太阳穴。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像反复练习过上万次。

阿桂没有片刻犹疑,眼睛盯着汪家二人和楼如海,冲樊人猛喊到,

“去开车!”

樊人猛手里没枪,此时受人钳制,只能任阿桂呼喝。汪芙蕖右手伸向后腰,悄悄去摸自己的家伙什。阿桂眼明心狠,此刻破釜沉舟,更无顾忌。汪芙蕖手伸到背后的同时,阿桂扣下扳机,毫不迟疑,快到几乎没有任何瞄准的过程。

砰!

汪芙蕖的手还停留在后腰,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迅速绽开的血莲,瞳孔开始扩散。汪曼春一下扑到汪芙蕖身边,也顾不得自己,摁着汪芙蕖不断流血的左胸,试图为他止血,眼泪连珠似的掉下来。

间不容发之际,楼如海眼疾手快,身手如电,趁阿桂抬手射击的瞬息已经把枪转到手上,黑洞洞的枪口似豹的眼睛,在暗夜里幽幽地瞄着阿桂。

刚才那声枪响惊动了院子外的宪兵,脚步声纷至沓来,排山倒海地动山摇。一瞬间无数枪口指向阿桂。

阴阳移位,卑尊侵凌。阿桂王牌在手,有恃无恐。她环视众人,声若惊雷,一道炸响劈开宪兵们提着的心,

“让开!”

南田被她手肘卡得喉头上下滚动都困难,脸色憋得酱紫,几乎要背过气去。

阿桂目光如极亮的探照灯,一一扫过包围她的众人,眼中的恨意熊熊,恨不得将这里的每个人生吞活剥扔进滚油里烫十遭。

南田,我信你,助你,敬你,可你待我又如何?

“放下枪。”阿桂疾言厉色发号施令,手下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南田极其艰难地挥了挥手,日本兵互相换了个眼色,默默放下枪。

楼如海未动分毫,持枪如心,持心如水,手稳稳当当,一丝一毫的颤抖都没有。

“放下枪。”阿桂警惕地看着楼如海,像一张拉满的弓。

楼如海不答,亦不动。

阿桂立时给了南田小腿一枪,南田顿时血流如注。几个日本兵凶神恶煞地冲楼如海扑来,拼着要夺下他的枪。

伏在汪芙蕖身上涕泣的汪曼春回身,手里多了一把刚才汪芙蕖没来得及掏出的枪。

砰砰砰砰砰!

五发子弹连环迭射,齐齐地楔在日本兵脚边,钉成一排,无声地宣告着枪手的无须赘述又不容置疑的威严。

没人再往前迈一步。

楼如海没回头,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阿桂,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刻。他身后,脸色还挂着泪痕的汪曼春,双手举枪,愤恨地看着比她高大壮硕许多的武装士兵,一字一顿,声色凄厉又坚决,一如已出膛的子弹,不见鲜血誓不还。

“我看谁敢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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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挺羡慕曼春的,能这么光明正大地为楼总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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