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金

【楼诚】定南城(九十七) 锦瑟

我们曼丽小姐姐上线啦!

实在不知道要打台丽的tag还是天台的,索性先不打了


97 锦瑟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明诚时常觉得这句话蕴含着一个无奈而绝对正确的道理。死的人已经死了,活人还得继续活着。沦陷了要活着,打了败仗要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扛着你的责任,继续活下去。

这一点,上天对于任何人都不曾偏袒。

这三年,阿诚读完了全套《资本论》,整个人沉淀了下来,眼睛却有神彩。像一块玉,经过时光的细细打磨,逐渐焕发出温润莹泽的光,不夺人目,就那么自顾自地沉静着,冰魄玉肌,足令璞石无光。

山河处处烽烟,阿诚的眉头却不似前两年那般抚都抚不平了。行止有度,进退有节,万物沧桑巨变,他内心始终清明,自持如一。自无数次观念打破重建后,阿诚内里已有一套他的构架,或者说是——信仰。

“瞧瞧人家这仗打的!”明楼将报纸拍到阿诚怀里,让他也看看,言语间掩不住的夸赞,“今年一开年就冲破了老蒋四道防线,接着又在没船、没架桥工具的情况下击溃守敌,强渡乌江。攻下遵义之后,又趁胜渡过了赤水。这一连串的翻身仗,仗仗打得漂亮。”

阿诚眼角噙笑,拿着报纸反复看了几遍,

“确实漂亮。”

“对了,一会儿汪曼春和南田叫我去参加个什么北平商会成立大会,午饭就不回来吃了。”明楼交代着阿诚。

“她们又出什么幺蛾子?”阿诚条件反射地有些反感。

这两年明里暗里的,汪曼春都没少给南田提供便利,在旁敲敲边鼓,虽说算不上大奸大恶,但在眼下危亡之际还跟日本人走得如此之近,也足以可见其用心了。

“壮壮声势,扩大一下威严,想把伪满那套王道乐土也搬到北平来,让我们也感受一下‘共荣’。”明楼揶揄着,毫不嘴软。

阿诚不由被气笑了,只好先放过明楼,

“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放心吧。”明楼从衣架上拿过风衣,“去找找明台,别让他满处乱跑了,清华北大和燕大马上就要招考了,让他赶紧回来温书。他要是到时候没学上,可别怪我另找路子把他送走了。”

阿诚一撇嘴,接过明楼风衣抖落开,伺候着明楼穿上,玩了个俏皮把自己和那个混世魔王撇清,

“这话你可别跟我说。”

 

台上千回百转地唱着唐寅三笑点秋香的回目,左边一身水绿的女子抱着琵琶,轻扫慢拨,端的一股清妍。右边胭脂色裙袄的姑娘腰窄腿长,形容娇俏,扮起秋香来当真比那绝色还多一分妩媚。一把嗓子甜过脆梨,一唱三叹的,配上这才子佳人相会的词,让人浮想联翩。

可明台的眼睛,却没怎么往台上瞅。他一边往嘴里扔着葡萄,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二楼。

确切地说,是二楼的一位女子。如果说台上这两位算得上美人,那二楼这位,只能称作仙人。

只见那姑娘,通身霜色,连头上的钗,也是白玉雕的兰花。一池的绮罗粉黛中,满屋的莺歌燕舞里,她摇一柄团扇,慢悠悠的,不经意间,摄去人三魂七魄。

一颦一笑,顾盼生辉。

明台看得眼睛发直,王天风在旁不由轻笑。明台回神,

“你认识她?”

王天风的心思在戏上,只吐出两个字,

“头牌。”

 

明台抬头再去寻着那抹丽影,却不见踪迹了。王天风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敲,有规则地扣击着黄杨木,应和着台上的拍子,看得兴起。明台心不在焉,后面的戏唱了些什么,全没听进去。

台上戏落下一幕,二人盈盈浅笑,向看客欠了欠身。

王天风这才把目光收回来,明知故问。

“怎么?戏不好看?”

“好看。”明台低头剥花生,没走心。

“好不容易和我听个曲儿,还脸上挂霜嘴里冒火的,没劲。”王天风叹了一声,意兴阑珊。

一身白裙的女子躬身,端着托盘来给这桌换茶水。她全程低着头,不看王天风、明台一眼。

明台扔掉手里的花生壳,歪着身子探头去看那女子的相貌。那女子上完茶,正好起身,与明台目光相撞之时,立即低眸垂目,逃似的告退了。

这场景落在王天风眼里,别有一番景致。王天风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意味深长地看着明台,下了定论。

“心思活泛了。”

明台看清那女子容貌后,心底难掩失落,这点别扭的小心思,偏偏又不欲人知。

“我是嫌这儿的曲儿难听,还不如我大哥带我去看的呢。”

“行,那我回去告诉明楼,下次让他带你来。”王天风将明台的口是心非看得一清二楚,搬出明楼来唬人。

明台才不吃他这套,他们俩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去说我就告诉我大哥是你拉我来的。”

“告诉就告诉,反正明楼打不过我,最后挨打的还是你。”王天风吃定了明台不敢。

“行,我挨打,你瞧好戏。”明台嘴上从不吃亏,懒洋洋地往旁边一靠,“等我没考上我大哥把我送走了,叫你瞧个够。”

这小家伙,还专会往人心窝上扎。

明台看了一阵,还是没从这万千花楼中寻到那抹白到即将羽化登仙的景色,兴致缺缺,拍了拍手上的果皮残渣,站起身来要回家。

王天风笑意隐约,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趁意,转瞬即逝,无人注意到。

明台正要跨过正厅门槛之际,一只雪白的手帕翩然飘下,几乎贴着他的鼻尖滑落,带着一缕极淡极淡的冷冽木质香,如满树梅花因风散开,他盈得一袖暗香。明台有片刻的失神,他下意识伸手,抓住那条柔顺坠落的帕子。

不知怎的,他似乎不想这条帕子落到地面,沾染纤毫尘泥。

明台当即抬头,有些急切地想要寻找手帕的主人,却只来得及看到回廊处一抹被风吹起的衣角。

和这手帕同色的白,一如陈年铺就的凉凉月光。

手心里传来微凉的触感,明台摊开手帕,只见朱红丝线一笔一划地绣成两个字,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掌上:

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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