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金

【楼诚】定南城(八十八)雷动

88 雷动

汪曼春一拍桌面瞬间站了起来,气得嘴唇发紫,她拼尽毕生的克制与隐忍,硬逼自己将到嘴边的那句“你凭什么不同意”咽了下去,换成了“你为什么不同意”。

只见门外一高一低,逆着众人目光从容不迫地走进来,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不疾不徐,周身的威势倒把厅内众人压得矮了三分。

等二人临近,主事们终于瞧了个清楚,这位姗姗来迟、又意图搅局的爷,果然是个疯子。

“你怎么来了?”明楼问的不是王天风,而是他面前那个明显拧着一股劲的少年。

这也是令众人大惑不解的事——疯子身边跟着的,居然是明家人。一位他说在明楼心尖上排第二,汪曼春绝对不敢称第一的主儿。

明楼眉头微蹙,怜惜地问出这么一句。

明台刚要开口,王天风搭在他肩上的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接了明楼的茬,

“哥哥大喜,做弟弟的,哪有不来贺一贺的道理?”

明楼面色铁青,阴沉着脸一语不发,四周的气流寒得能结霜。

王天风扬了扬下巴,似乎很满意明楼吃瘪的样子,转头又看向野猫遇袭一样浑身炸毛的汪曼春。他爱极了这种无论猎物有多暴躁一切都尽在掌控的滋味。确切的说,猎物越是暴烈,他越是能尝到胜利后汹涌的快感。

“你说什么?”豹子慢悠悠地抬起利爪,玩闹般按住野猫的喉管。

“你为什么不同意?”汪曼春深吸了一口气,耐着全部性子重复了一遍问题。

“你问哪个我?作为明楼结义兄弟的我、作为南城主事的我、还是作为明台叔伯的我?”王天风漫步到自己位子旁,手指滑过圈椅,慢条斯理地揩了揩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都问。”汪曼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不肯低头。

“汪小姐还记得,八年前棋盘街上那次车祸吗?”王天风在圈椅上坐下,不动声色地撕开黑夜的口子。

电光火石之间,汪曼春脑子里闪过一幕,浓稠的血浆糊住了她的眼帘。她眸色一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稳住了心神,

“棋盘街每年出的车祸,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怎么会桩桩都记得?”

“忘了?”王天风偏头去看汪曼春,她的反应像是在意料之中似的。王天风语气如常,落在汪曼春耳朵里却有说不出的阴寒,

“那我给汪小姐提个醒?”

汪曼春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王天风冷笑着,顺手从盘子里抄起个核桃,手腕一甩飞速射出,直击明楼的后心。王天风语带讥讽,

“人家汪小姐贵人多忘事,你我烂命一条,不会也忘了自己姓甚叫甚、命是谁给的吧?”

王天风这一下不知是做戏太真还是提起往事心头火难压,竟真用了不少力道。明楼猛地挨了一下,没受住,怒火带着气性全数吼了出来,

“我没忘!”

“你没忘就好!这他娘还有两个活人、两双眼睛盯着呢!”王天风不惧明楼分毫,声音更高更亮,怒气直蹿房顶。

王天风看着一旁胸膛起伏的汪曼春,眼睛微眯,又恢复了方才令人寒毛直竖的冰冷,

“汪小姐还想不起来吗?连八年前明楼差点被汽车撞飞、又被车轮碾过的事都能忘,那我看,这亲也没必要成了。”

汪曼春嘴上强硬,不肯服一个字的软。

“明楼这不是好端端的么?那车祸与我有什么关系?”

殊不知,对王天风来说,犯了大忌。

“明楼好端端的?”王天风冷不丁地爆发出一阵笑声,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回响在整个厅堂里,显得古怪又瘆人。王天风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不得已靠住桌子,他环顾众人,

“明楼好端端的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他命大?”王天风戴着黑皮手套的手随意指向某个人,

“你说,是为什么?”

那人拨浪鼓似的摇头,赶紧摆摆手。王天风手一划,挨个点名,

“你说?”

“你来?”

无人应声。

啪!

皮手套被恶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王天风一瞬间怒气极盛,

“是因为有人豁出命去推开了他,有人替他卷到了车轮底下!”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比地从肉嗓子喊出来,喊到最后时几乎嘶哑。他仿佛看见那个身影不顾一切地狂奔,眼前又涌出河流一样汨汨的血,以及那迅速扩散的瞳孔中倒映的湛蓝天空。

“明楼,你说!那个本应今天活着站在这儿的人叫什么?!啊?”

明楼紧抿着唇,仿佛又回到那个此生被烙入骨髓的下午。他说不出来一个字,但从此刻起,无论再说什么,都会将更多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王天风隔岸观火,站在高岗上迎风而立,不介意给明楼再浇上一桶汽油。他拍了拍明台衣服上的褶子,抬眼问明楼,

“你是想听他亲口说吗?”

不、不要。明楼几乎是立即否定了这种可能,他像是下定了极大决心似的,缓缓吐出两个字,一个让明台浑身一震、险些跪下的名字,

“明黎。”

王天风托住明台,让他坐在自己的凳子上,转身去面对势必要在今日让所有人两败俱伤的野兽。

“汪曼春,你听清楚了?”

“我听得清,你不用喊。”汪曼春面色不快,胸中顶着一口气,“即便如此,又与我和明楼完婚何干?”

“当日张荫梧就是在这儿,说,教而不化为顽,冥顽不灵者,当诛。”王天风踱到汪曼春身边,俯身在她耳边道,“我既然能在今天把这事掀出来,一定有十足的把握。汪小姐,你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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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之前也有好多章铺垫过这个梗,两头铺。一头是汪芙蕖忌惮明楼;另一头就是明楼收养明台的始末,交代过明台父亲的死因。只是一直留着一层窗户纸,等着今天捅破。

不知道大家注意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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