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金

【楼诚】定南城(八十五)无功受禄

不知道该说点啥,所以还是写吧。无论有多少想讲的、想说的,还是要落到笔下。要不整个故事,始终是我脑海中的一个愿景。

85 无功受禄

王天风扫了一眼这满地的东西,捧着茶盏续了口热茶,心里打起了鼓。

能让明楼如此破费又放下身段来求他的事,想必棘手得很。这礼是烫手的山芋,不好拿。

王天风望着明楼,难得地挤出来一个可以称作惶恐的表情,推辞道,

“无功受禄,寝食难安。”

一旁的郭骑云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惹得王天风飞来一记凌厉的眼刀。郭骑云噤了声,装模作样地提着暖瓶出门去,不敢再碍王天风的眼。

当年王天风收礼不办事、让他出去挨骂的那段光景,郭骑云还历历在目。真没瞧见王天风哪顿少吃一口饭,哪天少冲一次盹儿的。

寝食难安?郭骑云想想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

王天风眯着眼打量着明楼,猜测着这位大爷将要开口的事。不过无论是什么,他都不打算替明楼去趟这个雷了。张荫梧放出来之后是没找他的麻烦,但不意味着这位祖宗就既往不咎了。眼下相安无事还求之不得,若再出什么岔子,可难保这一回也能全身而退。

王天风主意已定,倒也不急了,眼前刚好没了外人,王天风不禁起了打趣明楼的心思。反正是明楼自己送上门的。

“听说有个戏子,闹着要你给她赎身?”

“嗨,别提了,不懂事。”明楼无奈地摇摇头,一副不愿再提的样子,端起茶杯遮了遮脸。

王天风眼角笑纹更深,瞧着明楼脸色,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雏儿?”

一口茶正灌到嗓子眼,王天风这一句,直接引得明楼岔了气,好死不死呛到了肺管子。明楼剧烈地咳了起来。

“多大的人了。”王天风起身,好心地拍着明楼后背给他顺气,“这点荤话也至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毛头小子呢。”

“起开!”明楼一手肘杵到王天风身上,他比王天风肚里的蛔虫还清楚他那点心思。

王天风灵巧地闪开,斜靠在几案上看着明楼,叹道,

“不识好歹不是?”

明楼稍稍缓了些,胸膛仍旧起伏着,咳得脸色通红。王天风也不逼他,顺手把微凉的茶泼了,又给明楼倒了一杯白水递过去,

“真正熟知世事的,都知道个落花随水,相见时欢,万不会闹得彼此难看,反倒断绝了一切交好的余地。雏儿么,年幼懵懂,痴心错付,确实难打发了些。”

王天风拍拍明楼肩膀,一副知道他苦衷的神情。明楼歇过一口气来,揶揄着王天风,

“看你这副样子,真不知祸害过姑娘。”

王天风双臂搁在身后,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口中也打了个哈欠,

“我算过命,一辈子的孤家寡人,注定享不了你的齐人之福。”

一提齐人之福,倒勾起了明楼此番前来的目的。他苦笑两声,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倒有些羡慕你。”

“别说这有的没的。”王天风不愿听这个,赶紧打住话头,“说事吧。”

明楼不语,鞋尖蘸着地下的茶水,写了一个“汪”字出来。

王天风盯着这个字,眉头一点点蹙起来。他突然知道,明楼不得不来找他,他也不得不帮明楼的原因了。

汪家,汪曼春。明楼说不出、做不到的事,要交由他王天风来办。王天风抱着胳膊,侧对着明楼,沉默不语。

这是他成为南城主事之后少有的沉默,完全和之前锋芒毕露、玩世不恭的王天风判若两人。此刻的他,像落停在阴影中的灰鸽子,不动,也不叫,完全和阴影融为一体。他阖目,头微微扬起,整个人在晦暗中,产生一种无人可接近的孤寂。

时间在王天风周身几乎凝滞,明楼甚至看得清,王天风周遭漂浮的灰尘。有那么一瞬间,明楼有些后悔,几乎要开口收回他的不情之请,就在王天风出声的那一秒,

“好,我答应你。”

王天风突然睁开眼,隔着一段距离望着明楼。他的目光炯然又坚定,甚至带了一丝,下定决心之后的如释重负。王天风笑着,温和恬淡,不像他对人间的惯常态度。

明楼和王天风太知道那个笑容里背负着什么,明楼的指甲掐进了手心里,但他感觉不到疼。

经此一役,王天风和汪曼春之间,怕是永无宁日了。

 

“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明楼一回家便看见了等着他吃饭的一大一小。

自打明台上中学以后,上学放学都是跟阿诚一起的,高年级放课晚些,明台总要在学校做完功课才能等到阿诚。如今这么早回来的时候,倒是鲜有。

“北平新来了什么教育局长,把老师们都叫去开会了,下午没上课。”阿诚替明台回答着,“洗手吃饭吧,就等你了。”

“哦。”明楼应着,转身去洗手。

吃饭的时候,明台明显察觉到了两位哥哥情绪不对,心不在焉的,但又说不出什么,只能埋头老实吃饭。

明楼心里还转着王天风的事,吃什么都味同爵蜡,根本没发现,一旁的阿诚也飘飘忽忽的,心思完全没在饭上。

阿诚满脑子都是下午戏班的情形。

亦奇对镜子勾着眉,说话漫不经心,字字句句却都灌到了阿诚耳朵里。

“你们都以为我是贪慕虚荣,指着他直上青天。我还能怎么说呢?说等着他折了跟头,我也是一样的。他没钱,我养着他;他动不了了,我伺候着他。杜十娘又该怎么讲?出身微贱,风尘数年,难道连一颗真心也拿不出手了么?”

阿诚反复回想着,不觉手中筷子在汤里搅和着。

他到底,还是错了吗?新时期提倡人人平等,他读了许多德先生和赛先生的书,本以为自己思想够进步够开放,如今竟还是对部分人存有偏见吗?

阿诚不由对自己有些失望。他看了看明楼,垂下了眼帘。

 

“想什么呢?”明楼终于从王天风的事中抽出了神,逮住了同他一样走神的家伙。

“没什么。”阿诚快速地摇了摇头,继续冲洗着手里的碗。

“我们阿诚也有不能说与我知道的心事了?”明楼半开玩笑,想缓和一下情绪。

“怎么会——”阿诚拖长了调子,没擦干的手在鼻子上蹭了一把,把下午的事和明楼说了。

明楼略一愣怔,旋即笑了。阿诚被他这一笑弄得有些心虚,正要开口,就听明楼说,

“今夜正好无事,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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