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靖】尊前是故乡（五）痊愈
我知道你们都爱小甜饼了~这章发糖~
考试本来到晚上八点半，我提前交卷了一小时回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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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痊愈
“蔺晨，我好疼。求求你，杀了我吧。”
蔺晨闻言如平地一声雷，浑身一个机灵，猛地从梦中惊醒了过来。他贴身的中衣都已经被虚汗浸透，薄薄的一层粘在肌肤上。蔺晨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景琰，对方把自己裹在锦衾和裘皮里看不到神色，只能感觉到轻微的呼吸声。睫毛的羽翼借着月光在他脸上落下淡淡的剪影，蔺晨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他给景琰掖了掖被角，自己掀开棉被坐了起来，一呼一吸地调节着自己的心绪，回想适才的梦魇。
幸好是个梦。不然面对着那双水汽氤氲哭得红红的大眼睛，求他帮他了结性命，求他帮他脱离苦海，蔺晨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初学岐黄之术本是为了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可患者若是活着只剩无尽的痛楚和怨念，不如散尽前尘早登极乐。平民百姓也好，王孙公子也罢，他都一样珍惜他们的性命，不忍看病人受苦，更何况是与他朝夕相处了半个月的景琰。
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但蔺晨行走江湖已久，自诩踏遍红尘看破天命，没想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面前，一个濒死之人面前，他的执念会如此之深。
还好只是梦。
“景琰，你舍不得让我为难的，是不是？”蔺晨轻声说，伸手将景琰的散落下来的头发挽到耳后。
这一夜，蔺晨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睡了。他起身拿着扇子去走到熬药的小火炉边，用绒布垫着掀开盖子看了看，盖上后又继续在旁边一下下扇着风。待药熬好后，将其用小碗装着，搁在盛有冰水的盆里降温。等药凉到和冰水一样温度时，蔺晨将药倒出一半，添了一半刚融化的雪水进去，静置着等子时。
蔺晨知道此时景琰的体内翻江倒海，像有冰棱和雪水混合着汹涌着在身体里冲撞，可是景琰只是皱着眉头躺着，一声不吭。
子时，蔺晨轻声将景琰唤醒，仔细地喂了药下去，又服侍着他躺好。景琰性子倔强又打小从军，忍耐力比常人高也是正常。看着天空一点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蔺晨想，这一夜总算过去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是景琰睡得最安稳的时候，刚结束了一夜的寒毒折磨，蔺晨没有叫他，自己在厨房用砂锅熬了白粥。待到巳时将过，估摸着午时的热毒快要发作时，蔺晨唤醒景琰吃早饭。怕景琰没胃口，还添了些酱瓜和腌制的萝卜增味。
景琰经过一次毒发浑身乏力，抖着手拿勺子几次也没有送到嘴里，蔺晨看着心里一紧，从景琰手里接过勺子，端起桌上的碗，舀了白粥吹得正好，才伸过去喂给景琰。景琰苦笑一声：“没想到才一日，我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了。”
“你是病人，何况这毒厉害得紧，三天，我保证三天后你又生龙活虎上房揭瓦了。”蔺晨心下不忍，嘴上却依旧宽慰着景琰。
蔺晨一边陪他说着话，一边将手里的粥一口一口全喂下去才算放心。
午时，景琰热毒发作，浑身发烫，五内如有火山岩浆奔流激荡，肌肤的温度几乎灼人。但由于顾忌着寒毒，蔺晨也不敢让他受凉，只是不用再盖棉被，轻裘依旧得披着。蔺晨看他难受得厉害，却又忍着不说一个字，便起身坐到景琰身边，握着他的手，用自己的手给他降温。景琰神智开始变得混沌，只能紧紧地攥着蔺晨，蔺晨的眼眸里好像有一汪湖水，静谧安详。蔺晨也静静地回望着他，这是景琰晕倒之前脑海里最后的画面。
景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蔺晨告诉他寒毒和热毒已各发作过两次，只消一次，他便痊愈了。见他醒了，蔺晨也久违地高兴，眉梢眼角皆是笑意，笑得褶子都堆起来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是一天中难得清静的好时候，景琰这时候没有阳春白雪的折磨，精神也好了一点，坐着檐下看落日。
蔺晨抱着胳膊倚着门栏，贪婪地呼吸着山间的空气，看着落日在景琰脸上落下一层金色的余晖，心里很安静。
是夜。
此夜是最后一次寒毒发作，蔺晨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半夜时，景琰浑身冰凉，身体冷得僵直，牙齿都在打颤，七尺的汉子因为疼痛痉挛缩成了一个团子，抱着膝盖将额头抵了上去，整个人在席上滚做一团。有好几次，蔺晨觉得他僵硬得令人心慌，伸了手去试探他的鼻息，感觉到有微热的气体呼出后，蔺晨便又可得一刻安心。反复了十余次，景琰于寅时终于平息了下来，倒是蔺晨长时间因集中而一直紧绷的神经，一得以放松便全线溃堤。
第三日白天时，景琰精神不济，蔺晨怕他求生意志松懈，一直跟他讲故事吊着他，哪里烟花最好看，哪个地方小姑娘娇嗔好听，什么样的果子熬得糖稀最甜，各式各样的新鲜事都讲给他听。景琰没答话他就一直讲，讲到壶口瀑布的时候，看到他精神稍见起色。景琰感觉自己脑子昏昏沉沉的，蔺晨无论如何描述，他都没有办法想象，便张了张口道:
“不如这样，下次，我们一起去看吧。”
蔺晨听他这样说心下快慰，人活着，有个念想总是好的。
“好，等你好了咱们就去。”
最后一次热毒也终于过去，蔺晨不由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三天未眠，一旦放松才感到浑身疲惫。
第四天的时候，景琰看看自己碗里的白粥，又看看蔺晨面前的东坡肘子，清蒸鲈鱼，江米酿鸭子，素炒菜心，开口问蔺晨：
“我什么时候才能吃肉啊？”
“三个月。牲畜里可能染病，你吃了不利于恢复。”蔺晨夹了一筷子鱼放在自己碗里，头也不抬地回答景琰。说罢又给自己斟满了酒。
“那什么时候能喝酒？”
“半年，酒伤肝。”
“那瓜子点心干果蜜饯总能吃吧？”
“不行。”
“你不是说我三日以后便和常人无异吗？”景琰有些愤懑。
“你现在还活着就是和常人无异的地方了。”蔺晨依旧没有停下筷子，说得云淡风轻。
景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就着小咸菜开始喝碗里的白粥，幽幽地说：
“可见蒙古大夫信不得。”
蔺晨眉毛一挑，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看向萧景琰，
“哟呵，你这小没良心的，这病好了骂大夫，放下筷子骂厨子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景琰摸了摸鼻子，试探性地问道，
“你这不会是报复我前几日说你是童子吧？”
蔺晨气结，自己心胸有那么狭窄么，这么幼稚的主意也只有他能想的出来。心下觉得好笑，嘴里便也顺着他说：
“行行行，我报复，我专治，我暴虐，我嫉妒你身强力壮胃口好行了吧。小少爷，咱能先把饭吃了吗？”
景琰鹿眼一转，便说，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三十五年，楚伐随。随曰：‘我无罪。’楚曰：‘我蛮夷也’。”
蔺晨听罢搁下了筷子，撩了撩天青色的长袍，将折扇合上又打开在手里细细把玩，过了半晌才看向萧景琰，淡淡出声，
“行啊，长能耐了，都会拐着弯骂我了。看来这病是大好了。”
“大好了能不喝粥了吗？”景琰眼里满是期许，说话的时候都不自知地带了少年才有的雀跃。
“你！做！梦！”蔺晨说罢扬长而去，只留下在原地气结的景琰。
大仇得报，心情真是说不出的舒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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