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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定南城(七十二)戒急用忍

 全员亲情向,民国日常,走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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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我今天写着写着突然灵光乍现,浮现出张荫梧这个角色对应的演员了!大家可以猜猜,看和我的一样不一样(无奖竞猜

72 戒急用忍

惊到众人的,不是田五的死,而是张荫梧的佷戾。换句话说,田五一死,黄土一埋,就此命绝魂散,大家再不相干。真正让主事们担忧的,是还苟活的自己。

何三叔仗着自己年纪大,悠悠开口,

“他犯了法,也要先押起来,法院判过,才能取他的命。”

言下之意,说张荫梧这是滥用私刑。何三叔名义上是为田五讨个说法,实则是为自己争个缓和。打仗也好,动武也罢,都讲究个师出有名。要是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是张荫梧,举枪的时候也要有所顾忌。

“田五开枪在先,砸伤无辜市民在中,我击毙暴匪在后。事急从权,防卫得当,有什么问题?”张荫梧一字一句地反驳,最后一句问向何三叔时,眼中似有阴鸷。

“他不过是吓唬吓唬你——”何三叔叹了口气。

“吓唬?你不是讲法么,那我就给你讲讲。”张荫梧腿一抬,斜倚在桌子上,右腿屈起半坐了上去,“律法上来说,这叫持械威胁公职人员,在其仍有危害时,但毙不饶。”

“不教而诛谓之虐。”何三叔言之凿凿,仍在争辩。

啪!

张荫梧一下子从桌上跳下来,动作大得把桌子掀翻在地,看着众人眼中冒火,

“我说了他就肯听?那我他娘的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半天禁烟,你们有一个肯听的没有?”他厉声高喝,声音大得震天响。

张荫梧拿枪的手臂刷地一扫,指过满厅的主事,

“不教而诛为虐,教而不化为顽。”

他缓慢地拉动枪栓,上膛,将这短短的几秒放大得无限漫长。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再无缓和。

反正担了这个暴虐的名,杀一个还是三五个也没区别了。

南田把玩着茶杯,作壁上观。她没那个耐心和本事一一对付这些滚地龙,现在看来,给张荫梧这个银子,花得值。

张荫梧看了一眼明楼脚底下那摊血,也不想再跟主事们耗下去,他嘴角噙了三分笑七分冷,一点点扣动扳机, 

“教也教过了,再诛,没人反对了吧?”

一分一秒,一毫一厘,枪口所过之处,将死的惶惶笼罩着每个人,像北平城黑云压城的阴天,无人可幸免,无处可逃避。

灰蒙蒙,恐惧,厌恶,寒冷,不知何时会落到头上的雨,以及遥不可及的家。

 

身外之物,身外之物。

一主事默念了几遍,站起来一摸袖内,把提货单放在桌上,

“我赞成,我交货,我服从。”

轻飘飘的一张纸,换来他此刻站着松了一口气。

“你可以回家了。” 张荫梧枪口指指大门,把守的卫兵让开一条通路。

主事信步走了出去,下意识地抬手遮了一下刺眼的阳光。

久居幽室,竟不知室外春色如许。

 

最后一个来交提货单的是何三叔,张荫梧接过,收了枪,一巴掌拍在何三叔肩膀上,压得他身子硬是低了几寸。

张荫梧让卫兵拿担架来把明楼抬走,自己也离开演武堂,马靴踏在地上哒哒的响。

“识时务者为俊杰。”

张荫梧留下这么一句话,不知是奉劝还是褒奖。

识时务者是不是俊杰何三叔不知道,他只知道,不识时务者,是死人。

 

张荫梧对明楼的伤势颇为上心,叫了军医来治,虽然他对明楼为什么救他仍存有困惑。阿诚看着军医熟练的包扎手法,还是忍不住担心,

“会留下病根吗?”

“走路没大问题,就是阴天下雨可能会腿疼。”军医一边缠着绷带,一边答阿诚话。

“能治好吗?”北平的雨季快到了。

“我尽力,但是毕竟受过伤,不可能恢复得和常人一样。”军医一句话,斩断了阿诚未出口的其余问题。

军医包扎好就撤到一旁,张荫梧过来,跟明楼告辞,

“这人情我记着,我这条腿是你的,随时可以来取。”

他说不出抱歉,也不想过多感伤,他只是承诺着,像明楼当初在当铺对他的承诺一样。

此身不许党国后,张荫梧觉得,他轻松了许多,作为一个人,他完全属于了自己。

 

回到明家之后,明诚就一直沉着脸,不说话,做事弄出多大动静算多大动静,也不见收敛。

他心里有气,明楼得让他撒出来。

张荫梧目前在北平的作用无人可替,这明楼和阿诚都是知道的。正是因为再清楚不过,阿诚才无法质疑他的决定,连劝他的话都无从说起。

他恨,他气,他怨,又能怨谁呢?田五?抽大烟的?还是张荫梧、老蒋?

阿诚不知道。

无人可怨罢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明楼这些日子都好生在家将养。若非紧急之事,阿诚一律都不拿去烦明楼,自己和梁仲春商量着解决了。汪曼春来探望过两次,头一次掉了眼泪,第二次陪着明楼说了会儿话,温声细语地哄明楼开心。

明台也乖了很多,自己做功课,自己收拾东西,一切整理得井井有条,就连王天风叫他都很少出去,不上学的时候几乎都陪着明楼。

阿香变着法子给明楼做大骨头棒子汤,换些辅料,加些调料。可骨头汤就算骨头汤,再怎么做味儿也差不离。一喝几个月,看见八戒都要吐。

这个办法是军医嘱咐的,不喝不行。腿和口腹之欲哪个重要,明楼还是拎得清的。阿诚每日盯着明楼,非要亲眼看着他把一碗浑白的汤灌下去。起初还好,有一日明楼略微皱了眉,第二天起,阿诚便也端了一碗,明楼喝,他喝,大有一副同甘共苦的架势。

明台见两位哥哥各端一碗汤,一言不发咕咚咕咚地灌下,自己也拿小碗盛了一碗,每日一起喝光。明楼也不拦着,明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喝点骨头汤没坏处。再说,他对明台一贯放养,明台要是实在喝不了,他自个儿会放弃的。

家里和外面的事大多都交给了阿诚。见阿诚每日忙进忙出,行色匆匆,明楼多多少少也猜到了是什么事。不过他不打算管。既然阿诚有心让他安心养病,他也不打算再过问江湖事。他若不放手,阿诚也放不开手脚。做得好与赖,全当是历练。只是有些事,明楼身为过来人,想给阿诚提个醒。

“演武堂的匾额新做了一块没?”

阿诚一脸茫然,他没想过这茬。明楼也不诘责,温声道,

“新做一块吧,还写‘戒急用忍’。”

戒急用忍?阿诚回想了一下那四个字,大哥想说什么呢?

这四个字乃是康熙题赠给四子胤禛,让他凡事沉稳审慎,戒除急躁。其实那天的事仔细想来,也与这四个字不无关系。戒急用忍这句话是对的,田五急,田五忍不了,他就得死。何三叔急,要冒头,张荫梧就得枪打出头鸟。

那匾额悬于演武堂,本意是个警醒,让众人止戈议事。谁料一语成谶,此匾坠落,还要一死一伤给它陪葬。

这种教训,触目惊心。现在听来,暗示的意味更加不言而喻。

看来大哥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阿诚也不说破,站定了,略一思忖,问明楼,

“大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明楼在纸上笔走龙蛇,最近闲来无事,倒是练了一笔好字。

缓事急干,敏则有功;急事缓办,忙则出错。

十六个字行云流水般跃到纸上,阿诚读来,觉得明楼切到了要害不说,更是给他打上了一个沉重的烙印。

钟鼎一样的沉重。

与父亲不同的是,明楼每次的教诲都让阿诚体会颇深。或血、或泪、或汗,总让阿诚亲身经历、刻骨铭心了之后,才将道理说与他听。这样学来的道理,像共生的树,和他紧紧长在了一起,纸条缠着他的血脉,树干傍着他的身体,让他忘不了,也不敢忘。

阿诚提了口气,将宣纸捧起,两边对齐,轻捏着边角,将纸奉于身前,朝明楼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大哥放心,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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