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金

【楼诚】定南城(五十)长寿面

50 长寿面

立秋一过,眼看就要置办换季的衣裳了。明楼带着阿诚和明台一大一小,在裁缝店量尺寸。三人都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衣服须做得偏大、偏长些,先勉个边,来年把针脚挑开,再放些布料出来,依旧能穿。

布店的掌柜拿了几匹时兴的料子出来,给明楼介绍着。

“这雪青色缎面可是新货,您上眼。”

“他还在念书,素净些好。”明楼看了一眼阿诚,回掌柜的道。

掌柜忙把压在底下的料子往上翻了翻,

“您看这月白的怎么样?带瓜蝶的暗花,素净又大方,学生穿再合适不过了。”明楼点点头,叫阿诚自个来看。

明楼瞧上的东西,自然是没得挑,阿诚又选了一匹深蓝素色的,一并交代给掌柜。明台量好了尺寸,跑来闹他大哥。

“大哥,对面新开西点铺子了,咱们去逛逛吧。”

阿诚在里间量身,左右无事,明楼便领着明台去了对面。

一进门一股奶油和砂糖的甜香就包围了二人,明台使劲吸了吸鼻子,心满意足。玻璃柜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甜点:黑森林、奶油小方、布丁、蝴蝶酥……明台整个人都贴在了玻璃上,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是生日蛋糕,你过生日的时候,可以让家里人买给你呀。”铺子里女服务员见明台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三层蛋糕,便走过去和明台介绍。

明台回头看了看明楼,明楼便懂他的意思了。

他是想趁生日买给阿诚。自己饱了口福,还让他大哥出了血,借花献佛这一招,这小子可谓无师自通。

明楼主动开口,

“这个怎么卖?”

“看您要几层的了,还有花样和款式。这个需要定做,请问您什么时候要?”服务员开口,详细询问着要求。

敲定好了样子,明台一手拎着一个小盒子,飞奔回裁缝铺。阿诚刚好出来,又瞧见这小家伙兴奋地扑过来跟他卖好。

阿诚接过东西,看见了门口笑意吟吟的明楼。

 

阿香这几日回了老家探亲,阿诚生日刚好没人做饭。明楼本想去酒楼叫一桌席过来的,可又觉得太过铺张,三个人吃几天也吃不完。要是把帮里兄弟叫来,明楼又嫌太过闹腾,不似一家人安安静静吃顿饭的好。

思前想后,明楼决定还是自己在家里弄。

面是梁仲春和好擀开,切好了拿罩子扣在案板上的,明楼就负责在碗底搁上调料,把面煮熟了捞上来,再放上几片卤好的牛肉。再复杂的,他也做不来。

桌上配着四样小菜,都是家里现成的,酱肘子、腌小萝卜、金华火腿、辣油海白菜。明楼把三碗面端上桌,招呼明台洗手吃饭。

阿诚见明楼亲自下厨,心底涌上一股暖流。以明楼今时今日的地位,二人的关系,明楼都不必如此的,可他还是做了。

夫复何求。

明楼取了三只杯子,给阿诚倒酒,阿诚站起,要接过明楼手里的瓶子,却被明楼闪开,明楼笑道,

“我来伺候寿星。”

阿诚面色一红,连忙双手端起杯子,注视着明楼倒酒。明楼也给明台添了一点,刚刚铺满杯底。

夜里已经有些凉了,房内却热气腾腾,面是热的,酒气挥发了出来,心里也是热乎乎的。明楼举杯,给阿诚说祝词,

“生辰快乐。”

阿诚笑着谢过,与明楼碰杯,一饮而尽。

接着轮到明台,明台站起身,冲着阿诚灿然一笑,道,

“祝阿诚哥学业进步,来年再长高一点。”

“呵,这是什么说法?”阿诚单手支头望向明台,玩味着这句话。

“往年大哥过年都是这么和我说的,”明台转头去寻求明楼的肯定,“我这么说,没错吧?”

“没错,”明楼揉了揉明台的头,“说得好。”

阿诚也笑了,看着明台,又将酒全数喝下。

酒过三巡,正式开饭。长寿面汤清色白,上面的小白菜绿油油的,牛肉汁的香味被热汤一激,扑面而来。阿诚挑了一筷子,赞赏着明楼的手艺。

明楼这算放下心来,他初学乍练,只怕把寿面搞砸了。明台吃得顾不上抬头,只顾往嘴里扒拉。阿诚朝明楼使了个眼色,让他去瞧明台,

“都顾不上说话了。”

“让他吃吧。”明楼笑着摇摇头,给阿诚和明台分别夹了两筷子肘花。阿香走以后,明台好几顿没怎么正经吃过饭了。

四个家常小菜,一碗清汤面,阿诚吃得说不出的舒服,出了一身薄汗。像那天伏在明楼膝头,又像当铺里站在明楼身后,这顿饭让他踏实安心。

热汤入胃,面条落肚,身边又有这二人陪着,他很难确切地描述自己的感觉。如果有什么字可以来形容的话,应该是家吧。

 

饭后,明台端出蛋糕,眼里的雀跃溢于言表。阿诚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生怕碰坏了。明台全程注视着阿诚,眼睛都被点亮了。阿诚先切了一块递给明楼,又给明台切了一大块,看着二人嘴边沾上的奶油,心口软了下来。

“好吃吗?”明楼故意打趣明台。

“特别甜。”明台一手挥舞着勺子,忙不迭地点头,调皮地皱了一下五官。

“馋猫。”明楼刮了一下明台的鼻子,起身去拿湿毛巾。

阿诚吃掉一块之后也不肯再吃了,推说蛋糕太顶饱,依旧把盒子原样盖上,放到厨房阴凉处,拿罩子扣好。

他再回来时,桌上多了一个锦盒,明楼早擦好了手,又沏上了茶,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阿诚目光询问着明楼,明楼啜了一口茶,示意他打开。

一块表。一块崭新的表,却和自己以前那块不一样。

旧表替自己挡了一场大祸,南田、汪曼春都见过,明楼不能再买一样的给他。

新的这块也很好看,冷冷地透着英气与傲气,躺在表盒里就有一股气场,让人移不开目光。

“谢谢大哥。”阿诚合上表盖,眼底泛起一层水光。他不只为这块表,明楼知道的。

明台看见这礼物,惊讶得不由自主张开嘴巴,回过神来就跟阿诚撒娇说想戴戴看。阿诚还没作声,明楼抢先一步,架起小家伙送回东厢了。

 

秋意初起,便无时不刻地渗透到每个边边角角。刚才喝些酒还不觉什么,眼下倒有些醉了。酒精透过皮肤发散出来,阿诚皮肤被染得微红。他索性打开了窗子,请凉风进来。

明月夜,月光就这么明晃晃地照在地下,丝毫不受云彩和寒烟遮蔽。阿诚这么看着,想起杜牧的诗来。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恍惚间,白日里零零散散的片段浮上心头,他又记起那匹月白的料子。《红楼梦》第六十八回,凤姐也是穿了一身月白袄,大闹了宁国府。

“二姐一看,只见头上都是素白银器,身上月白缎子袄,青缎子掐银线的褂子,白绫素裙;眉弯柳叶,高吊两梢,目横丹凤,神凝三角: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也不知这新衣让自己穿上,会逊色凤姐几分?

阿诚自嘲地摇了摇头,想把这荒唐的想法从脑子里晃出去。到底是醉了,一个男人,糊涂到竟跟凤姐比起穿戴来。

随即阿诚又笑了,醉了便醉了罢,今宵一夜好梦,明朝无事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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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没有祝阿诚前程学业,是因为阿诚之前说过,他不图百尺竿头高起,也不求锦绣前程。

我觉得以明楼的性格,也说不出什么万事如意、心想事成之类的话。他是个特别切实的人,所祝都是可能实现的那种(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点啥

这是我理想中的生日,就两三个人,安安静静地说会话,自己做点吃的,三两小菜,几杯小酒,回去一场大梦,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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