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金

【凌李】久别重逢(十四)您就是那苍孙吧

 十四 您就是那苍孙吧

       没有旋转餐厅的烛光晚餐,没有玫瑰钻戒和单膝跪地,两个人在家里窝着吃了一顿炸酱面,这事就这么成了。不过比起当初患得患失,随时可能被人赶出去的流离失所,最近李熏然过得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安稳。


       凌远从抽屉里翻出来自家钥匙,这是原来分手时李熏然还给他的。一年多,钥匙被氧化得暗了一个色度,周围还带着些棕红的铁锈,挂在孤零零的钥匙圈上。凌远拉过李熏然紧握的右手,把钥匙放到他摊开的掌心,


       “家门钥匙和心里头的钥匙都交给你了。熏然,我知道人挺容易走散的,走丢了没关系,只要你想回来,多大风多大雨我都去接你。只是一条,钥匙别再还给我了,能答应我吗?”


       李熏然点了点头,一点点攥紧手,手心被钥匙上的锯齿硌得生疼,对疼的认知才让他觉得真实。李熏然心里沉甸甸的,凌远能迈出这一步,着实不容易。


       对凌远来说,爱上一个人实在太可怕了。你要将你的身心全盘托出。就像让一只蚌抛弃蜗居了大半辈子的壳,将自己最洁白柔软的部分毫无遮蔽地呈现给对方,而对方可能拿着锋利的刀叉,漫不经心地划开你的嫩肉,也可能失手将你摔得粉碎,他可能把你放到炙热的炭火灼烧,慢慢蒸发掉你所有的水分,再投入熊熊的火炉。又或者,把你投入刺骨的冰水,看着你瑟缩,只求肉质细腻鲜美。万分之一的概率,你运气好,这个人恰好有一个水族箱,他不觊觎珍珠,也不想撬开你严丝合缝的壳,愿意用此生的柔情蜜意将你温柔豢养。


       恋爱是美好的,可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最珍贵的馈赠,是婚姻。


       李熏然和凌远打算叫韦天舒,和李熏然的同事兼瓷器周一默一块儿吃个饭,大家相互认识一下,顺便宣布一下喜事。


       周一默和韦天舒都属于自来熟的人,聚餐负责带节奏炒气氛,KTV里职业暖场。周一默一听李熏然介绍完,忙不迭双手握住凌远,上下用力摇,欣喜得跟被领导人接见似的,半天不撒开,


       “久闻大名啊,凌院长,然哥没少和我提起您。您就是那苍孙吧?”


       旁边韦天舒没绷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的声音在整个包间里回荡。韦天舒笑得直不起腰,单手托着凌远肩膀,脸埋在手臂里一抖一抖地直抽抽。李熏然一直给周一默使眼色丫都愣装没瞧见。真孙子呐,李熏然心里暗骂,抬腿冲着周一默屁股就是一脚,


       “怎么说话呢?这是你长辈,什么苍孙苍孙的?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周一默一把拽过韦天舒垫在自己身前,只探出了半个头,但气势不减,


       “然哥你这么做就不局气了吧,你平时在办公室——”


       李熏然面带笑意,单手挎住凌远的脖子,一脸的有恃无恐,冲着周一默扬扬下巴,


       “你继续说。”


       “——没少夸院长好。”


       凌远明知道李熏然睁眼说瞎话,威逼利诱周一默跟着他满嘴跑火车,也不计较。他从来没见过李熏然在下属面前的样子,说一不二自带威严,又像个半大小孩儿,插科打诨,贫,爱逗闷子,和自己面前那个李熏然完全不一样。


       韦天舒脑子里满屏弹幕一直飘一句话: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凌远呐,你今后可惨了。


       凌远揉了揉李熏然的头毛,微微一笑引着四人落了座。晚上吃饭的馆子是一家四川火锅,鲜香麻辣,一闻味整个人畅快得每个毛孔都张开。周一默嚷嚷着要喝喜力,李熏然一记眼刀飞过去横了他一眼,


       “你真当这是打土豪分田地来了?老凌,别听他的,来两瓶纯生就得了。”


       周一默笑得荡漾,张嘴挤兑李熏然,


       “你这日子过得也太细了,现在还憋着攒老婆本呢?还是钱都交公了?”


       眼看战火就要烧到自家房顶了,凌远赶紧起身去后备箱拿酒,韦天舒不拉偏架,趁着两人吵吵的劲,偷偷点了好几个自己爱吃的菜。


       周一默一见凌远拿回来的是金城堡,眼睛都亮了,冲着李熏然惋惜地摇了摇头,


       “还是远哥上道,瞅瞅人家。同样是生活在一起的两口子,这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吃谁喝谁糟践谁,周一默,别喝了把酒还我!”


       李熏然站起来要去夺周一默的易拉罐,凌远一伸手把他摁住,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都快三十了,吵架还和小孩一样,一言不合就是你把球还我,我要回家了。


       好容易喝了口黑啤消停下来,菜齐了之后热气腾腾地开始涮火锅,李熏然被辣得直咧嘴,问服务员要冰块,周一默跟凌远讲李熏然大学时候的趣事,


       “然哥可招小姑娘稀罕了,我们学校女生本来就少,平时见一面都得登天,但你知道他元旦晚会唱歌那天去了多少人么?好家伙,我这辈子头一次在警校里见那么大规模的女生,浩浩荡荡,和游行似的。”


       李熏然捞起一片毛肚,又辣又烫,嘴里的话含糊不清,


       “哪有那么夸张。”


       凌远偏头看看李熏然,目光又落到周一默身上,


       “那他呢?他有中意的小姑娘么?”


       李熏然从碗里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周一默,意思是你说一个试试。周一默心领神会,偏偏不让他得逞,扮猪吃老虎,人畜无害地问李熏然,


        “然哥,能说吗?”


       李熏然气结,心想你废话,不想说你起这个话头干嘛?我冲你挤眉弄眼这么半天合着都挤到狗肚子里了?周一默佯装体恤兄弟讲义气,誓死要为李熏然保守秘密,痛苦地冲凌远摆了摆手,


       “不,远哥我不能说。”


       周一默这一出英勇就义把凌远和韦天舒都逗乐了。喝开以后,韦天舒和周一默夜店小王子职业嗨爆场子一百年人见人来疯的气质算是撒开了,游戏酒令荤段子,没有不会不敢的。从饭店出来还闹着要去工体刷夜,韦天舒心一横眼一闭,打算舍命陪着周一默。夜风里灯影霓虹,时明时暗闪烁跃动,满街流光异彩。凌远微醺,李熏然脸红扑扑的,靠在电线杆子上看着凌远傻乐。


       韦天舒在马路上拦车,周一默把凌远拽到一边,眼神清明,也不复刚才的嬉皮笑脸,认真地和凌远交代,


       “我认识李熏然这么久,很少见他为了什么人动情绪,更别说动心思了。他挺喜欢你的,我上次打电话就听出来了。我觉得没有同不同性恋这说,只是你爱这个灵魂,而它刚好被盛在了这个躯体里而已。远哥,你好好对他,别枉费他刀山火海不回头地跟你趟这一路。”


       凌远拍拍周一默的肩,


       “谢了,兄弟。我知道。”


       韦天舒叫到了出租车,开了后门招呼周一默上车,周一默没回头,单臂一挥,冲凌远和李熏然摆了摆手,算是告别。昏黄的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李熏然上了头,整个人软软地挂在凌远身上,眼睛里是朦胧的醉意,倒映着十里长街的灯火通明。


       “刚才周一默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虽然我这么优秀,但是别嫌弃你,别辜负你,别抛下你。”


       李熏然自动忽略了前半句,直勾勾地盯着凌远的眼睛,


       “那你答应他了吗?”


       凌远掰直眼前这个小脑袋,拿出湿巾给他擦了擦脸,缓解一下酒精带来的睡意,


       “对,我答应他了。李熏然先生,同样的话,你也可以答应我吗?”


       李熏然眨眨眼睛,双手背在身后,偷偷摸了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小王子的皇冠,凌远的心门钥匙。李熏然一歪头,冲凌远笑,带着久违的少年气,在暑气未消的闷热夏夜像一缕凉风:

       

       “我考虑考虑。”

评论(75)

热度(571)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