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金

【凌李】久别重逢(四)你与我之间有谁

四 你与我之间有谁

 
 
       李熏然最近精神得很,每天一上班,提着队里所有暖瓶都打满,办公室的地板拖得能照出人影来。无论谁叫他,答应的时候声调都扬了八度,透着轻快活泛。警队的人觉得,春天还没来,李警官头上已经开花了。怎么说呢,好像当年的元气少女,啊不,元气小王子又回来了。  


       无论多艰难的事,只要能看得到进度条就不会太绝望。人这种东西,不就是图个奔头么。 


       凌远就是他的奔头。有凌远,他出任务的时候就惜命,不敢死。凌远的存在让他不怕死,但更想活下去。 


       凌院长嫌他每天买外卖送过去太奢侈,三番两次旁敲侧击,提醒他这么吃下去把老婆本吃没了不说,为了一张嘴贪污腐败就不值当了。李熏然一面鄙夷凌远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能力,一面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所以这几天,凌远的午饭都是李熏然最新的科研成果。李熏然初学厨艺,发挥不太稳定,可无论菜色、味道如何变化,凌远都吃得倍儿干净,吃完一擦嘴,接着一句亘古不变的评语:挺好。

  
       西红柿炒鸡蛋放糖,挺好;只放盐,也是挺好。排骨炖山药,挺好;排骨炖藕,挺好;排骨炖萝卜,还是挺好。 


       这挺好和挺好之间,有什么区别?李警官进行了艰苦卓绝地钻研,百思不得其解。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于是李警官一拍大腿,决定在凌远身上开始新一轮实验。 


       李熏然瞟了一眼保温饭盒,又抬眼看了看表,十点。很好。 


       突然办公室电话响,上头说接到报警,有命案发生,要求他们第一时间出警。李熏然点了几个人,连着他自己一块出现场了。 


       趁在车上的功夫,李熏然给凌远发了个微信,说自己有任务,午饭让凌远去食堂吃,记得吃,千万别凑合。发完李熏然合眼揉了揉眉心,车外天光正亮。


       命案就发生在辖区内,现场也不是特别复杂,都处理完毕回到警队后,刚过中午一点。李熏然解锁手机,微信上最后的消息还是凌远十点多那句:

  
       “好,你多加小心。勿念。” 


       李熏然收起手机,拎着饭盒推门而出。 


       勿念?开什么玩笑?面对面地坐着小爷还想你。 


       李熏然站在凌远办公室门口刚要抬手敲,门忽然从里面开了。李熏然下意识地一闪身躲进了楼道的转弯处。回过神来他又反问自己,我光明正大我为什么要躲,于是一整大衣要出去,刚迈开一条腿,他就被一个背影钉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他看到那个背影拿着饭盒从凌远办公室出来,高跟鞋的声音咯噔咯噔地敲击着地面,在午后的医院显得格外清晰。 


       林念初。 


       李熏然背靠着白墙慢慢地坐下来,脸埋在臂弯里,眼睛酸得发胀。 


       他以为自己好了,能吃能喝没心没肺,见到凌远也和没事人似的。没想到林念初的出现,瞬间把他打回了一年前,打回了那场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的分手。

  
       这事还要从林念初回国说起。起初有人和他有意识地提过林念初回国了,那时他觉得他和凌远情比金坚,柳下惠再世也不过他家老凌这样,区区一个前女友能翻出什么大浪来。于是那人就这么一说,他就这么一听,全没有当回事儿。 


        可人就是这样,心里一旦有了种子,杂草就会疯狂滋长,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枕戈待旦。野火春风,把十里落英烧得寸草不生。 


       凌远上手术,出门诊,开会,虽然还是一如往常地接不到电话,短信也不能立时回复,但按部就班揪不出丝毫错乱。唯一的异常就是,凌远从来没和他提过林念初回来了。 


       李熏然自然更不会提。 


       直到那天。李熏然给凌远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心里总是突突着感觉要出事,李熏然实在不放心,半夜起来去了医院。 


       李熏然看到凌远的时候,他正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双手交握抵着额头,看不清神情。 


       叫来小护士一问,手术室里是林念初,车祸大出血,院里能排得上号的主任医师都上了。凌远下了一台手术得了信儿刚赶过来。 


       过了一会儿,凌远摸了摸上衣兜掏出一盒烟,想抽,手却抖得几次都点不着火。凌远把烟盒揉成一团,装回了兜里。 


       李熏然想知道,当初自己右肩中弹,他握着手术刀亲自操刀的时候,手有没有抖过。 


       凌远在长椅上坐着,李熏然在隔着他十米的拐角站着,沉默不语。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林念初被推了出来。凌远长舒一口气,站起身去调点滴的速度,调好了把病床从护士手里接过来,推着往前走,一点点消失在李熏然的视线里。 


       李熏然转身开车回家,他强迫自己把情绪憋回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眼泪不断线地砸在方向盘上,越积越多,连前方路口的红绿灯都变得模糊。李熏然一打方向靠边停了车。没人知道那一晚他是怎么过来的。 


       隔天见到凌远还是插科打诨,昨晚医院的事只字未提。不听不看不想不说,想必他是真的伤了。 
       

       凌远那几天忙得人影都见不着,李熏然下了班也赖在办公室不走。好容易熬到周末,又是李熏然都躺下了,凌远才刚到家。 


       李熏然在被子下握住凌远的手,拿膝盖去蹭他,凌远不动声色地制住李熏然不安分的小腿,搁回被子里,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低声道: 


       “我累了,熏然,早点睡吧。” 


        李熏然不再做声。除了凌远,他最爱自尊。


       那天无意中瞥了一眼新闻,说老夫妻一起出去旅游纪念金婚。李熏然觉得在一起五十年并不难,难的是五十年之中的每一天,彼此对对方都像初见般的喜欢。 


       我是和你奔着一辈子去的,但现在没过到一辈子也不怨谁。 


       李熏然不愿意给凌远火上浇油,他是等林念初出院三天后才和凌远提分手的。那天晚上他坐在沙发上没开灯,凌远回来进了门,他抢在凌远前面开口: 


       “凌远,咱们分开吧。” 


       凌远身形晃了晃,扶着玄关隔断才稳住,慢慢走到他对面,问他为什么。不是质问,也没有咄咄逼人,更像孤寡老人的呢喃低语,李熏然觉得他在一瞬间开始苍老。 


      而李熏然像头小狮子,最后一刻也要拼死保护自己隐秘而骄傲的自尊。尤瑟纳尔说过,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莫过于自尊心。可他现在,一无所有,他什么都丢不起了。 


       李熏然眼角酸涩,还好黑暗中凌远看不到。他顿了顿开口:


       “你能想到的所有理由,都是对的。” 

       不想埋怨你,不想让你改,不想听你解释,不想听你道歉,我只是要和你分手。


        李熏然这副摆明了就是要分手的架势把凌远将的毫无还手之力,他甚至不知道从何说起,如何开口。半晌,凌远开口,连日累积的疲惫倾泻而出,如滚滚洪流袭卷过荒原,压得他心口一滞:


        “你想好了?” 


       “我…我想好了。”李熏然梗着脖子,逼着自己斩断了所有退路。 


       那一天,阳台的烟头明明灭灭,烟味浓得呛眼睛,李熏然一言不发地收拾好行李,去厨房把窗户打开,钥匙搁在茶几上,带上门走了。 


       打那天起,凌远再也没见过李熏然。 


        李熏然从回忆中抽出神来,站起身,拍了拍大衣上的土,端起饭盒一步步走到凌远办公室门前,但终究是失去了再敲门的力气。他弯腰把饭盒放在地上,刚打算起身,吱扭一声门从里边开了,凌远看到他也是一脸讶异,目光打量着地上孤零零的饭盒,像是在问他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李熏然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那个,我出完任务顺道过来,我,额…我…” 


       凌远拉过李熏然的凉手,结结实实一把将他抱了个满怀,嗓子有些沙哑,带着思念成疾的气音直接撞入李熏然的心脏: 


       “我也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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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想到的所有理由,都是对的。"出自刘瑜《送你一颗子弹》。


我还是舍不得虐,真是一个心软的boy(摊手


差一点这章名字就取成了「我们能不能不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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