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金

【楼诚】定南城(二十二)脱困

我把论文写完了,give me five.


22 脱困

日本宪兵乐见阿桂受人钳制,也不再去夺楼、汪二人的枪,只一门心思地防备着阿桂。汪曼春本也不欲对付日本人,顺势枪口移向阿桂,眼睛恨得滴血。

阿桂此刻最大的麻烦是楼如海和汪曼春,她身手再快也不可能同时解决掉两个人。只要有须臾之差,那下一发子弹一定是穿过她胸膛的。

院外传来汽车打火发动的声音,阿桂眼睛亮了亮,似是笑了。她挟持着南田,逼得日本宪兵步步后退。她乘势向院外移,众人皆在她如炬的视线里,一寸寸地倒退。

无声的较量。

鲜血沿着南田的裤管滴答滴答地落到青石板上,绽开,所过之处晕成一朵朵红梅。

“到我身后来。”楼如海沉着声叫汪曼春。汪曼春依言行事,盯着阿桂的眼睛却不敢转开片刻。

日本兵现在已退到了门外,门口正停着拉宪兵那辆后斗带雨棚的大卡车,樊人猛在驾驶座上。稍远的地方停着南田的专属座驾,一辆老式福特,擦得锃亮,车头黑漆还反射着一拢白月光。

层层包围着阿桂的人全都站在狭窄的胡同里,给阿桂让出一条通路。阿桂背对着车门,用南田做掩体,一点点倒着上车。

楼如海稍侧过脸,对汪曼春轻声道,

“我数一二三,你就——”

“砰砰!”

之后的话淹没在接连的两声枪响里。远处嘭地一声,南田的座驾突然朝左前方歪去,轮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来。

阿桂在卡车的驾驶座里,开枪射爆了另外一辆车的车胎。

好枪法。

汪曼春手心沁出了汗,握枪的地方一片湿滑。她听到了楼如海的后半句话,抿着唇坚毅地点了点头。

“一。”楼如海嘴唇微动。阿桂早已收回了手,全然躲在南田背后,不露一点头。

“二。”汪曼春肌肉有些不受控制,小臂绷得紧紧的。阿桂手肘杵了杵樊人猛,催促他开车。

“三。”楼如海这一声喊得利落至极,几乎在三字话音落地的同时,汪曼春开枪。

阿桂眼球向外凸着,瞳孔迅速放大,她惊愕地回头。

车身猛一颠簸,南田趁机挣开了阿桂,一个前扑,脱力地跌出车门。

汪曼春那枪如阿桂一样,打在了卡车的左前轮胎上。

阿桂看着胸前穿出的刀尖,一瞬间充满了怨毒和被背叛的愤怒,她回身,樊人猛已然跳下了车,朝着阴影里逃窜。阿桂数枪连发,砰砰的声音一时如暴雨急坠。

楼如海扣动扳机,撞针撞击膛线,子弹高速旋转出膛,直直冲着阿桂后脑嗖地飞去。

子弹钉入阿桂枕骨的瞬间,一切戛然而止。

所有人立在原地,没人说话,没人动弹,连一丝过于粗重的喘息都听不到。

方才枪林弹雨,声震几趟街,突如其来的悄无声息,倒令人有一瞬间的错愕。胡同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没一个出来看热闹的。

寂静。荒郊野岭半夜三更探孤坟一般的寂静。

 

宪兵过来要扶南田,却被她一把推开,眼中的厌弃不言自明。车门半开着,南田手一够车门的卡槽,强撑着站起来,小腿的伤口又崩出了血。

樊人猛没跑多远,又被捉了回来,他被阿桂射中了后腰,好在无性命之虞。樊人猛松了口气,斜倚在车门旁,喘得像死狗。

这次能成功脱困,杀掉阿桂,他是毋庸置疑的功臣。不过他的私心也显而易见,他既已卖了阿桂,再助她逃跑也难逃被灭口的下场。不如现在阿桂死了来得干净。

南田拍了拍身上的土,恢复到先前的冷峻自持。她沾了灰的白手套划过枪套,枪顷刻间已入手。

楼如海看出了端倪,开口要劝,

“南田长官——”

静夜里回荡的枪响打断了他的话,而那些话也再无出口的必要。

连珠炮似的枪响,比刚才阿桂的那几声来得更猛更疾,带着诛之而后快的强烈杀戮,子弹破开肉体死死嵌入,枪响接连着血肉溅开的声音不绝于耳,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可一世的张扬,肆无忌惮,目空一切,全随着她的枪口山洪爆发一般喷涌而出,不加掩饰,不欲收敛,仿佛她才是天地初开万物的唯一主宰。

六声枪响后,万籁重归于寂静。

南田打光了枪内的子弹,眉头稍松。她目光从死透的樊人猛尸身上移开,脸色缓和了不少,她轻轻拍了拍楼如海的肩,

“你做得很好。”

听不出是威胁还是鼓励。

血腥的铁锈味和那具被打烂的尸体留在暗巷里,让人作呕。

 

谯楼上更鼓响,树阴摇月,天色欲晓。楼如海走在街上,心中百般滋味,不知从何说起。到家门外时,他把带血的长衫脱掉,卷成一卷夹在腋下,抬手叫门。

开门的是梁仲春,看到楼如海后难掩喜色,忙接过他的衣裳。楼如海示意他轻声,低声给他过了一遍方才的事情。梁仲春又惊又怕,好在大爷没事。

“家里没事吧?”楼如海倒了盆热水,抹了抹脸。

“没有,明台睡得香着呢,一夜没醒。”梁仲春在一旁递上干毛巾。

“明灿呢?”楼如海的声音从毛巾里传来,闷闷的。

“我叫他到东厢以后就没见他合眼,生熬了一宿,眼睛都红了。”梁仲春仔细地交代着。

楼如海点点头,

“叫他过来。”

 

程明灿来时,楼如海已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因着汪芙蕖的死,特意拣了玄色。门口台阶上放着个包袱,程明灿一进来就注意到了。他越过包袱,正要进门请安,便被楼如海止住了步伐,

“我刚见了死人,晦气,别沾你一身。”

程明灿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

“哎。”

“阿桂死了,事情都了结了,以后你都不必再担心。”

“谢谢大哥。”

“你现在有别的路,得你自己拿个主意。我备了些盘缠,你若是想走,去找你父亲也好,回家也罢,都由你。趁天没亮,我找人送你出城。”

程明灿看着那个包袱,心底涌起一阵酸涩,他舌根发麻,说不出话。楼如海继续道,

“你若是留下,以后和明台一样,都是我弟弟。我活一日,便养你们一日。”

天边发白,程明灿立在门外,薄雾里透着寒凉。屋顶上盘旋着一片乌云,怕是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出太阳了。门外盆里栽了几株花,现下这个时节都开了,经过了一夜,几滴露水悬在花瓣上,欲滴未滴的。

天气不算好,程明灿心里却坦然。

他掀开竹门帘,踏入内室,庄重地跪下,冲着楼如海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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