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金

【K莫衍生】人间雪

郝眉穿越到清朝,遇到纳兰容若的小故事,前三部分是可爱的糖,之后是玻璃,非常锋利的玻璃。点进来的时候要谨慎。

差点把自己写哭。

郝眉穿越了。

等他反应过来这个既定事实的时候,已被宫里的侍卫当作有意刺王杀驾的乱臣贼子拿下了。

奇装异服,行踪不清,又说不清自己从何而来、此行目的,单凭这几条罪状,按大清律诛了,也绝不会有人替他喊半个冤字。

郝眉拼命挣扎着,满腔怨气不知道跟谁发。不就是逛个故宫么,谁知道推开一扇贴着封条的门整个世界就都不一样了,难道是开门的方式不对?

“来人呐,救……”刚喊了一句,郝眉的嘴就被棉布堵上了,被侍卫从地上像拎小鸡似的拽了起来,推着往前。

“慢着!”

突然有人喝了一声,众人转身,看到来人时连忙打了个千儿,

“纳兰大人吉祥!”

“何人喧哗?”

“启禀大人,臣等捉到一刺客,正要押回侍卫处审问。”侍卫单膝着地,一五一十地回禀。

郝眉被嘴里的布噎得满脸通红,盯着对面的人死命摇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不,不是的,我不是刺客!

那人的眼神里有一丝松动,剑眉微蹙,长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许是误会了,这位是我叶赫那边的远房表弟,今日进宫寻我,人生地不熟的冲撞了各位,还请宽恕则个。”

那人言辞温和恳切,让人不疑有他。

“大人折煞小人了,既是如此,”领头侍卫朝身后人一打手势,“放人!”

郝眉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紧跟在那人身后快步走着,希望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行至东华门外下马碑,那人翻身上马,瞥到寸步不离他的郝眉,勒了勒缰绳,

“还不回去?”

“我……我没有地方可去。”郝眉嗫嚅道。

“爷,这是赖上你了。”一旁的小厮笑道。那人没有多睬小厮,轻笑了笑,转向另一侧的郝眉,

“那你愿意跟我回府吗?”

纳兰容若看到那双眸子闪出了比琉璃还晃眼的光彩。


郝眉算是在纳兰府上住下来了,平日里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就坐在庭院里对着玉兰发呆。容若闲时也会找他来谈天。

“你平日里都学些什么?”纳兰容若站在廊檐下,看着百无聊赖的郝眉。

“啊?”郝眉不知如何应答。

“术业有专攻,你学文还是习武的?”容若说得更细致了些。

“我学计算机的。”

“什么鸡?”容若一头雾水。

“计、算、机。”郝眉一字一句地认真重复着。

人家穿越小说里的主角,都是学历史的、考古的,再不济也是学医学法学金融的,好歹有一技之长,不至于饿死街头。只有他,是一个程序员。

什么叫百无一用,什么叫英雄末路,郝眉不禁为自己鞠了把泪。

在续了三盏茶给纳兰容若讲清楚什么是计算机以后,郝眉开始佩服邓爷爷的高瞻远瞩,计算机的普及,还是要从娃娃抓起。

“那你还有没有别的专长?”容若对自己的悟性感到一丝挫败,放弃了理解那个什么鸡的概念,打算换个话题。

“外语。”学编程的几乎都被逼成了外语大神,毕竟是吃饭的家伙。

“是异族的语言吗?”容若暗自松了口气,这次总算能接上话了。

“额……算是吧。”英国人在他们眼里应该算异族吧。

“那你会说波斯语吗?”

郝眉摇摇头。

“吐蕃语呢?”

摇头。

容若不忍心让郝眉下不来台,挑了个最保险的又开口,

“满语蒙语呢?”

再次摇头。

那你还敢吹牛说自己会外语?

郝眉心里默默替容若把他没说出口的补上了。

“可有什么爱好?”容若抿了口茶,掩饰了一下彼此的尴尬。

“打游戏。”这次话题转变之生硬,郝眉这种缺根弦的人都感觉到了。

“游戏?你蹴鞠吗?”

郝眉拧着眉不说话。

“围猎呢?”

沉默啊沉默,郝眉选择在沉默中灭亡。

“冰嬉?远游?泛舟?”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那次以后,容若常来找他攀谈,虽然两人聊不到一块儿,但各说各的,互相听着也新鲜有趣。


一柱香之前下过雨,现在云消雨霁,天空中出现了彩虹。容若兴致勃勃地拉着郝眉出屋子看,

“现霓虹了,好兆头。”

郝眉抬头望了望,

“这是正常的天气现象,光的色散。”

容若展颜一笑,明媚过四月春光,他轻轻抬手,替郝眉拂掉了肩头的一片落花。


“巴海被降职了,圣上命殷图接替宁古塔将军,我随军前往,你可要跟我同去?”容若由着随从取下雨披,自己一边抖落着顶戴上的水珠,一边问郝眉。

“去去去!”郝眉兴高采烈,跑回别院收拾东西。

一路从宁古塔到了海参崴,容若从未见过冬天的海,显得兴奋异常。

“蔚为壮观,确不是寻常湖泊川流可以比的。在京城里见惯的水,都是死水,没有半点生气。”

郝眉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任凛冽的风裹挟着沙吹过他的面庞,好久没这么畅快了。

“你猜海为什么是蓝色的?”

“因为倒映着天的颜色?”容若抛出自己的猜测。

“那京城里的湖也倒映着天,为什么是绿色的?”郝眉紧追不放。

“为何?”容若不耻下问。

郝眉调皮地眨了眨眼,“因为瑞利散射。”


入夜之后,容若经常成宿成宿地睡不着。月夜下,风吹起落花,长衫和玉珏的缎带,容若就站在庭院里吹笛。他目光沉静似水,看你一眼呐,就仿佛从少年看到了白头。

有时风大,容若就在灯下读书,侧影分明地映在窗户上,那一瞬间,郝眉只想追随他左右,为他鞍前马后。


京城下过第一场雪之后,容若病了。郝眉是南方人,这是考来北京以后过的第一个冬天,看到下雪稀奇得很,闹着要容若跟他打雪仗。

打完雪仗回去,容若就发了高热,卧床不起。郝眉心里愧疚,去膳房熬了药端来给容若。

“来,起来,我喂你。”郝眉把靠枕垫在容若身后,扶他坐起,看着他身上滑落的两层被子,皱了眉头。

“可有不妥?”容若打量着郝眉的神色。

“不能这么盖啊,热阻大的要贴身盖才能保暖,像这样一薄一厚两床被子,要把厚的盖在下面。”

“哦。”容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容若没胃口用膳,小厮端来些萨其马,郝眉一见,两眼直勾勾地跟着萨其马移动。容若忍俊不禁,笑着把青瓷盘子递过去,

“吃吧。”

“这是小厨房特意给你做的。”郝眉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那我一块你一块?”

“好。”

一口下去绵软酥热,郝眉喜笑颜开,“好吃,我还没吃过刚出锅的萨其马呢。”容若不紧不慢地吃掉一块以后便拿帕子擦了手,笑得温和宠溺,

“以后让厨子天天给你做。”

容若问过,郝眉的家在哪里。郝眉仔细地想了想,解释道,

“春秋是时间,星河是空间,如果说苏北淮南是空间上的不同,那我的家和这里就是时间上的不同,就好像你活在春天,我活在冬天。”


郝眉醒了,好像经历了一个长到醒不来的梦。他看着面前的肖奈愚公猴子酒,久久回不过神来。

从胸腔传来一阵阵痛,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一直到骨头缝里都是绵密的针扎般的刺痛。他感觉自己心上开了一个大口子,呼呼地往里倒灌着寒风。郝眉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腿却因为太久没有行走而不听使唤了。

郝眉砰地一下掼倒在地,肖奈想扶他起来,却被他不着痕迹地推开。肖奈收回手,他看到郝眉肩膀抖动着,大理石的地面上砸下了一滴水。

他在哭吗?

“纳兰容若的墓在哪儿?带我去。”

愚公和猴子酒转头去看肖奈,谁也想不到郝眉醒来以后第一句话,会问一个死了三百年的人。肖奈有些为难,

“可是……”

“我身体没问题,我能走。”

“可是纳兰性德的墓,文革的时候被毁了。”

郝眉揪住肖奈的领子,眼神中尽是不信、愤怒和难以言说的哀伤。肖奈缓了口气,继续道,

“我爸是考古学的教授,这事我多少知道一点。清代的时候纳兰墓还算保存完好,之后陆续被盗了几次,文革时被彻底毁了。当时破四旧,南北寿地的九座宝顶是被炸药炸开的,墓碑卖给了大理石厂,墓砖被扒下来砌房了,棺材被拉出来刨的刨锯的锯,有的做了板凳,有的做了驴食槽。”

郝眉闻言胸中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后来肖奈问他要不要去纳兰性德纪念馆看看,郝眉摆摆手说算了。他要找的是那个人,那具骸骨,不是冷冰冰的府邸,那间不知道住过多少人的房子。肖奈开车带郝眉去了埋着纳兰性德的村落旁,那天下雪,路滑,很不好走。

“容若活了多大年纪死的?”郝眉在车上问肖奈。

“三十。有一年春天抱病和好友一聚,而后就一病不起了。”

三十!当年自己穿越过去的时候,容若二十九岁,那岂不是……岂不是自己走后第二年就抱病而终?说到病,难道就是那年冬天那场持续不退的高热?还是高热之后紧跟着的迟迟好不了的咳?

郝眉心口一窒,仿佛心上挨了一记重锤,每呼吸一下都牵扯到了全身肌肉,铺天盖地的疼。肖奈开着车,没有察觉到郝眉的异常,

“不过他的身后事有些古怪,官氏,满语叫瓜尔佳氏,也就是他的第二任妻子,死后葬入了纳兰家的墓地,却没和纳兰性德同穴,不知道是不是纳兰性德死前有遗言。史学家至今都没有定论。”

他死后没有和妻子同穴吗?他在等谁?

郝眉不愿再想。

站在高高的山岗上,郝眉在茫茫白雪中极目远眺,眼睛盯得生疼,却还是不肯闭上。

这么多座山,这么大一片地,好空旷,群山荒野,我找不到你在哪里。

容若,我找不到你。

郝眉慢慢红了眼眶,脱力地跪倒在雪地里,眼泪无声地大颗大颗砸在雪上,消融了周围的一片晶莹。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下,不多时就落了郝眉满身。郝眉撑着已经冻硬的土地,慢慢站起来,沉默地接过肖奈递来的伞,蹒跚着下山。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容若,再见。


肖奈他们都觉得郝眉一天天好起来了,刚醒过来时的胡言乱语精神失常,完全不像是发生在郝眉身上的事。

不过心细如肖奈,还是发现了一点不太能称之为变化的变化。那就是,郝眉再也不吃萨其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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