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金

【楼诚】定南城(199)钟山风雨

我自闭了。


199 钟山风雨

二级战犯,拒不和谈,被发现时和十余具烈士的尸体在一起,无可争议的罪名。没有当场死在雨花台,算王天风的运气。

明台挂上电话时,整个人木然。

 

明家安静了很久,黑漆漆的宅院落针可闻。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阿诚极其严肃地问明台。

明台一言不发,没有转向阿诚,平视着前方漠然地点了点头。

“后果我跟你讲过了,如果你确定,我们就动身。”阿诚在明台肩上拍了拍,重逾千钧,不再多问。

 

江南烟雨茫茫,六朝雨花染天地。总统府内,询问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

“姓名。”

“年龄。”

“代号。”

“何时何地经由何人介绍入党。”

“曾用电台频率。”

“在412,715事件中的表现。”

……

……

询问分三个审讯室进行,每个审讯室都配有一个主询问员和一个记录员。惨白的大灯一照,四壁森寒。低矮的房顶无形施加着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之前在对王天风的询问中,他并没有提到自己与ccp有私下联系,甚至在我们对他劝降时表现了抗拒,这点该怎么解释?”询问员一瞬不瞬地看着阿诚。

“与王天风在抗日时期的合作我曾向组织汇报过,都是有据可查的,比如有关于南田的死因。王天风在国民党中身份特殊,谨慎实属正常。我们确实有意发展王天风,并且一直在进行中。”阿诚回答着,尽量挑选着最合适的用词。

“结果呢?”询问员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很困难,但也并不是一无所获。”阿诚诚实道,“明台、于曼丽,都曾隶属于国民党军统北平站情报组,经过争取成为了我党人士。军统管理严格您也知道,但王天风对明台和于曼丽的离开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为难。”

“你的意思是,王天风曾默许手下加入ccp?”询问员试图概括。

“不是默许,是不阻拦。”阿诚订正着询问员的用词,“我认为从这点上来说,王天风是爱国并且追求统一战线的,他同封建军阀和只顾私利的资产阶级有本质区别。”

询问员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阿诚的话。

阿诚继续道,

“王天风在412,715中的表现都是可以查证的。虽然名列二级战犯,但他究竟有没有迫害过进步人士一查便知。”

“对于这次雨花台事件,你是怎么认为的?”

“疑点很多。”阿诚先给出结论,接着回想着得到的信息,陷入了抽丝剥茧的分析,“处理完人质不走,直到被困了五天被渡江之后的野战军发现,抢救了一天一夜才把命捡回来,不像王天风会发生的失误。”

“你的推测呢?”

“军统内斗。”阿诚说出自己的判断,“如果确实是内斗,他们把王天风困在南京,恰恰印证了王天风与逃往台湾的国军不是一路人。”

“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军统通过苦肉计让王天风打入我党内部,长期潜伏?”

阿诚松了口气,庆幸是这个问题,

“您说了,王天风对投降表现出了抗拒。”

“欲擒故纵?”

“主动权在我们这边,您大可不接纳他。”阿诚比刚才顺畅了不少。

“王天风现在是战俘,即便不是间谍,也很难有无罪释放的可能,你们赶来南京做这些证词,除了跟王天风的私人关系,还有什么原因?”不无试探。

“我党的原则,不冤枉一个好人。”阿诚坦然。

询问员站起来,朝阿诚伸出手,

“谈话结束了。抱歉,职责所在。”

 

外面有人推门进来,在询问员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询问员转而对阿诚道,

“可能要浪费你们的好意了。王天风那边,拒绝回答所有问题。”

阿诚眼前一花,勉强稳住跟对方相握的手,道,

“他不是个见风使舵的人。”

 

阿诚从审讯室出来,刚好看到另一边的明台。隔了这么远,都能感觉到明台的无力单薄。阿诚朝明台走去,隐约听到明台的恳求,

“……能见一面吗?”

“他现在是被关押的重犯,任何人不得探视。”

明台也没有再缠,从腕上解下手表,捏着表带递过去,

“那能把这个转交给他吗?”

对面的人接过手表检查了一通,最终点了头。

 

明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总统府出来的。他看着天上寥寥无几的星星,一级一级地顺着台阶走下,走得很慢。

阿诚跟在明台身后,觉得明台的背影很孤独。

夜里本来就凉,又下了好几天雨,风一吹,几乎把人泪吹下来。明台没回旅店,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就沿着秦淮河一步一步地走。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直到两岸的红灯熄了大半,路过的画舫楼船不再向他招手。

阿诚就这么跟着,也不记路,眼里全是那个瘦削得能看到骨骼的背影。

微风透着夜露的寒意,夹岸草木闻起来一股子苦涩,船上曲调时远时近。琵琶似玉撞碎,和着九转的歌声,从桥头高楼上传来。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曲子太惹人,刚唱出这一声,明台就停下了脚步。

三段词,调子是循环往复的。

“家山呀北望泪呀泪沾襟——”歌女用的不是一路以来常常入耳的吴语,而是北方话,没了那副软糯温柔,反而峥越。

十里秦淮,尽是伤心之地。

阿诚也停下,望着明台站在曲子中,几乎透明得像要被风吹散。

“人生呀谁不惜呀惜青春——”婉转悠扬,唱透了飒飒风声,如高楼上的战鼓。一击即中,唱得人几欲断肠。

明台背靠着河堤,缓缓蹲了下来。

阿诚朝明台走去,想抬起他的脸,却意外地摸到了一手水渍。

“他没有几个十年了。”

阿诚听到明台自言自语地低声到,妖风穿过桥洞,尽是呜咽之声。

 

杜聿明在淮海战役中被俘,前日宣判,十五年。

 

————————

我想听听大家对王天风被判十年的意见,我是真的舍不得王天风受苦,可又觉得这是他不可避免的。我想帮他,但以他的个性,我觉得他不会拉住我伸向他的手。

自闭了,救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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