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金

【楼诚】定南城(九十一)措手

没别的说的,定南城这篇,绝不弃坑。

上回书说到,王老师不同意明楼、汪曼春结婚,大闹订婚现场并带走明台,书接前文——


91 措手

“我大哥会完婚吗?”

盘子中的菜不知冷掉了多久,黄瓜都沿着断口微微地卷曲起来。一室静寂中,明台开口,终于说出到王天风家几个时辰后的第一句话。

“不会。”王天风回答得干脆,一直蹙起的眉也分开了些许。

“我不是说汪曼春。”明台抬头,对上王天风的眼,似乎带了些逼问,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个答案。

王天风无声地叹了口气,搁下筷子,

“你大哥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纵使汪曼春娶不得,也难保不冒出来个李曼春、张曼春。唐僧肉明晃晃地在那儿放着,招来各路妖精,不过是迟早的事。

明台的眼神一瞬间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如流星忽坠,黑漆漆的夜空又恢复了先前的令人胸闷的沉默。

王天风几乎下意识地又皱起眉头来,好容易明台愿意说话,他却堵死了这扇门。王天风找补道,

“你放心,只要有汪曼春在,谁都进不了明家的门。”

明台依旧死盯着王天风,不是小孩耍性子闹脾气,而是以他特有的、少年的执拗,

“那你呢?”仿佛怕他没听明白似的,又将话更挑明了一些,“你会结婚吗?”

王天风为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愣了一下,他执酒盅的手微颤,不小心洒出了几滴。

“我不会。”他声音很轻,在夜风中稍纵即逝,可却充满了笃定,没有丝毫犹疑的笃定。

“为什么?”明台曾想到王天风会这般回答,但他没有想到,王天风竟半点也不为自己留退路。

“我命里带煞,注定了的孤家寡人。”王天风一口烈酒入喉,比起方才像是轻松了许多,说起这天煞孤星的事来,竟听不出一丁点哀伤和凄苦,反倒多了些一身自在的……洒脱。

“你呢?”王天风将空杯在指尖转动把玩,将问题抛回给了明台。

明台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敛眸垂目,声音有些低,

“我不知道。”

少年的无措和彷徨尽数落在王天风眼里,他勾了勾嘴角,浅笑着,像被浸在井水里的那轮温润又略带凉意的弦月。

明台确实不知道今后会如何,他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他不想拿来哄王天风。

王天风也没有为难明台的心思,他佯作醉势,斜斜地靠在椅背上,任由夜色和漫无边际的春风包裹了他。

 

厅内只有王天风,看样子像是睡着了。郭骑云瞧了眼天色,凑近轻声道,

“大爷,您回房睡?”郭骑云本想等王天风半晌不作声后,再差人把他抬回去,没成想话音刚落,那边便接了话,

“我先前交代你的事,准备准备,去做吧。”

“爷,这不大合规矩吧,再说……”郭骑云面露难色。

王天风睁眼,狭长的眼眸眯起,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平日里言听计从的手下,上下打量。郭骑云顿时识了趣,

“是。”

再看那双漆黑如曜石的眼睛,哪还有半分睡意。

 

经王天风这一闹,明楼在演武堂当着众管事退婚汪曼春的消息,不到半天,整个北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他虽存了心去压制,可这野火春风,哪里是他不想烧便能不烧起来的。

明楼心中愧疚,汪曼春无颜见人,就连本该最为得意的王天风,这几日也闭门不出。本打算从旁瞧个热闹、羞臊一下事主的泼皮无赖,连蹲了几天都没见半点人影,不由觉得无趣,又迫于楼、风二人平素积累的淫威,只能把瓜子皮悻悻一吐,去赶更新鲜的热闹了。

身在事外的人都没怎么把这桩事放在心上,转脸便抛到了脑后。

除了一人。

 

亦奇对着镜子勾眉,心情是连月阴霾后的晴空万里,嘴里哼着《火焰驹》中《卖水》一折,

“清早起来什么镜子照,梳一个油头什么花香……”

阿诚拿扫帚的手一滞,不知该作何反应。

几家欢乐几家愁。汪曼春那边惨淡凄清,倒是正如了她的愿。殊不知,论手段、论心思,眼下这位较宅门里那位差的都不是一星半点,汪曼春尚且落得如此下场,真不知……

阿诚甩甩头,不再细想。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日头偏移到正中,阿诚走出戏园子,猛地被日头晃了一下,合了合眼再睁开时,正好看见面前的梁仲春。

“没吃吧?一起?”梁仲春自然地招呼着阿诚。

“行啊。”阿诚偏头,问到,“有什么想吃的没?”

梁仲春被大太阳晒着,五官都皱到一块去了,随口道,

“哪儿凑合一口得了。”

 

伙计高声吆喝着,充耳的皆是市井间吵吵闹闹之声,门外的叫卖,牲口的响鼻,店内的或炫耀或自嘲的闲聊盘道,以及桌上碗筷相碰的声音。

梁仲春几乎把脸埋在这碗三鲜面里,听着阿诚不知是忧心明楼还是可怜亦奇的话,抬起油乎乎的嘴巴,问了不相干的问题,

“冬皇比亦奇如何?”

阿诚脱口而出,

“那自然是强了不知多少。”

“冬皇现在怎么样了?”梁仲春虽然是问的语气,但他并没有期望着阿诚能回答,他一转头,看着忙得脚不沾地的伙计道,

“伙计,来瓣蒜!”

桌上有张报纸,自然地卷曲着,看不全上边的内容,来时一直由梁仲春握在手里。伙计送来一头蒜,梁仲春信手抚平报纸,扒蒜皮下来扔在上边。

摊开的报纸上,阿诚不经意瞟到了头版,《杜氏祠堂落成,蒋总统特送祝词贺,孟小冬避而不见梅兰芳》。

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阿诚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这句话。

见阿诚怔愣,梁仲春不由又多提点了一句,

“眼前该担心的,不是亦奇,也不是明楼——”

这话只说了一半,另外一半,光是想想,便令阿诚脊背上发寒。

——被逼到绝境的、正受日本人刻意拉拢的汪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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