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金

【楼诚】定南城(八十三)攻心

二二二二二更

83 攻心

“最近城里新火起来个戏子,你听说了吗?”南田放下手中的茶杯,若无其事地问到。

南田指的是谁,汪曼春心中和明镜儿似的。自打上次东陵事发,她和南田两败俱伤之后,这还是南田头一次到访。

向洋记者告发明器之事,汪曼春还不清楚南田究竟掌握了几分。不过她也没甚惧怕的,左右是南田不仁在先,她不义在后。于理而言,她倒是理直。可毕竟害南田丢了两吨黄金,气壮就说不上了。

“略有耳闻。”汪曼春不动声色地回了,等着南田的下文。

“那想必也该知道,背后捧她的人是谁了吧?”南田更近一步,她胜券在握,一点也不急。

“哦?说来听听?”汪曼春故作好奇。

“全北平都知道人家为他改了艺名了,汪大小姐不会还没个风声吧?”南田眨眨眼,狡黠一笑。

“我久不出门了,要不是南田长官给我透风,这阵风可且刮不到我耳朵里呢。”汪曼春不动声色抬了抬南田,像是感激。

南田才不信她的鬼话,也懒得再兜圈子。近来生的许多是非,虽不一定是汪曼春所为,可或多或少都与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南田想着,自己若是早些拉住这个盟友,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田地。黄金全数罚没,烟土加工厂被抄,再加上个令人头疼的张荫梧……眼下日本关东军正在谋划重要举措,北平这边,一定要稳。

“汪小姐该多花些心思在明楼身上的。别等人家改姓明了才回过神来,是不是?”

“明楼这人,我还是知道的。”汪曼春云淡风轻,不肯在南田面前失了面子。

“那你清楚这个满楼芳吗?她原来叫什么,跟明家什么关系,长什么样子,跟明楼说过些什么,你都清楚吗?”南田见汪曼春开始强撑,又上了一记重锤。

“你什么意思?”汪曼春极其戒备地看着南田,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杯中的茶已经不冒热气了,南田笑了笑,似乎是感叹终于转到了正题。她坐直了身体,向后靠了靠,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具有侵略性,

“我是说,我可以帮你。”

“你怎么帮我?”汪曼春没有放下戒心,却对南田的话半信半疑。

“你不喜欢的人,我可以让他们消失。”南田说得轻松,汪曼春心里却响起了警钟。

哪有只赚不赔的买卖?

“那我需要帮你做什么?”

南田等来了意象中的对话,得心应手起来,

“很简单。我要的不过是汪小姐做事前和我商量一下,免得我们误伤彼此。这对你我都有好处,不是吗?”

汪曼春面色一凛,心中冷笑。南田要的,恐怕不止这些。说白了就是南田替汪曼春做她放不开手脚的事,汪曼春替她做南田在北平城做不到的事,权力互换罢了。

“那南田长官做的事,也会与我商量吗?”汪曼春试探着。

南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眼中的笑意下发散出危险的信号,

“汪小姐若是愿意成为我的盟友,我自然是乐意的。”

与虎谋皮。

汪曼春脑子里刷地一下闪过了这个词。不得不说,南田很聪明,也精确地抓到了她的痛点。但是南田作为女人,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汪曼春不会让亦奇去死。极端一些来说,汪曼春是世上最希望亦奇活着的人也不为过。

若是这姑娘活着,明楼说不准过个一年半载就把她抛到脑后去了,要是汪曼春运气再好些,一两个月也是有可能的。但这人一死,那就算完了。那姑娘会成为明楼心上的朱砂痣,明楼心里永远有个位子祭奠着她,即便他此生再也不提。这样做的后果对汪曼春才更为严重:明楼只会对她徒增嫌恶,只会恨她更深。

汪曼春才不做这种傻事。她要那姑娘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一辈子隔着山海仰望着她难以企及的人。

只要她汪曼春活着,那山海便不可平。

一念至此,汪曼春下定了决心,冲着南田灿然一笑,

“还是不必了,杀人易,攻心难。不过南田长官提的事情,我认为倒不妨一试。毕竟,我们斗,对谁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汪曼春不着痕迹地加重了语气,不怯南田,倒也没挑衅之意。不过那口吻在南田听来,暗暗的含着一种意味,更像是——警告。

南田握了握拳,笑意先于大脑思考浮现了出来。她不停提醒着自己,过去的都是过去,只有眼下和未来才是最紧要的。

南田伸出手,握住汪曼春有些冰凉的柔荑,笑道,

“那祝汪小姐,心想事成。”

 

送走南田后,汪曼春一下瘫坐在了椅子上,半天觉得胸口上不来气。她这副样子着实把丫鬟吓了一跳,忙过来抚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扶您去床上歇一会吧。”

汪曼春无力地推开丫鬟,喘着大气道,

“给我找衣裳,我要出门。”

“您这是要去哪啊?明天再去成吗?您这个样子——”

汪曼春梗着脖子,不服输似的,撑着最后一点气力声嘶力竭地喝道,

“梳妆,去戏园子!”

管你海棠牡丹,管你姓楼姓明,我今天倒要瞧瞧你是个什么颜色。

 

梁仲春嗑着瓜子,顺嘴将皮呸呸地吐到地上。戏园子里白日没戏,椅子都倒扣在桌上等着洒扫,梁仲春没骨头似的斜靠在柱子上,等着戏院老板。这回他老丈人过整寿,想请出堂会,他也没多想,就直接来阿诚所在的戏班。

梁仲春突然觉得颈背后凉飕飕的,没来由的一阵阴寒。他下意识回头,正对上汪曼春笑中带刀的目光,他不由打了个冷颤,急忙咧出一个笑意,

“哟,这怎么话说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汪曼春四下打量,目光掠过梁仲春看向周遭,

“你一个人来的呀?”

“可不么。”梁仲春一下就明白了汪曼春所指,再加上前些日子的满城风雨,他着实替自己捏了把汗,只能小心地应答着,

“我们爷在家呢,好些时日没出门了。您也知道,他腿不好——”

丫鬟手脚麻利地将一条长凳翻下来,揩了揩上面的灰。汪曼春坐下,笑意盈盈,

“你看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随口一问。我今天不是来找你们爷的。”

不是来找明楼的那才更惨。除了明楼,这全北平还有谁能招架得住汪曼春?

戏班老板从后台绕出来,一眼就瞅见了一脸苦瓜相的梁仲春,以及他身前,坐得娉婷端方的汪曼春。

戏班老板心知这位主的难缠,一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刚要给汪曼春见礼,忽听得身背后传来一个清冷却鲜亮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哟,这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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