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金

【楼诚】定南城(二十八)探春

没弃文,前段时间太忙了。这篇文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这篇文。

探望曼春,简称探春(?


28 探春

一进院门,明楼绕过雕着蝙蝠、寿字的影壁,正瞧见汪曼春站在廊檐下,抱着胳膊等他。汪曼春消瘦了不少,原先的衣服挂在身上晃荡着,大了一圈。见明楼来了,她眼梢唇角都浮起笑意,像久违的云开日出。

“怎么不进去等?外头风大。”明楼问着,似乎是在责怪她的不当心。

这话像是中药里的一滴蜂蜜,让汪曼春泛着苦水的心多了一丝甘甜,在无尽的酸涩中给以她活着的一点甜头。

“昨晚听下人说你要来,一早就睡不踏实了,吃过早饭干脆出来等着,心里还安稳些。”汪曼春说着,先一步进门,又回身给明楼打着帘子。

“嗨,我还怕扰了你清梦,特地晚着些来呢。”明楼笑着摇了摇头,迈步进门,像是在可惜两人想岔了。

梁仲春识趣地没进屋,阿诚便也随着他在门外候着。

屋内不时传来少女银铃般的声音,像珠落玉盘,清脆悦耳。汪曼春这些日子一直没精打采的,今天明楼来看她,她虽然整个人仍没什么气力,精神却眼看着强了许多。

方桌上放着一摞报纸,收拾得整整齐齐,一看便是被人精心保存的。明楼信手翻了翻,

“最近怎么关心起局势来了?是不是在家呆着闷得慌?”

“是啊,读读报看看书,一天也没那么长了。对了,师哥,外面都有什么新鲜事?”汪曼春问着,想把话题从时事上岔开。

“我也在家荒着,没出门。倒是近来押着明台做功课,在旁也捎带着看了些书。”

“哦?看什么书了?”汪曼春接过丫鬟手里晶亮的铜壶,用滚水烫了一遭茶杯。

“《论语》,曼春也有兴趣听听看?”明楼问着,明知她不会拒绝。

“自然。”汪曼春身体前倾,显得很感兴趣。

“昨天翻到《阳货篇》,看到宰我论礼。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 ‘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

汪曼春煎茶的手一滞,将茶杯搁在桌上,低眸垂目。她知道明楼意有何指。

明楼继续道,

“自师父故去,我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一块。”

汪曼春一语不发,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纾解心头郁结的哀恸。明楼语调沉痛,哀伤之色溢于言表,

“我闭门谢客,不是刻意为之,而是不这么做的话,于心难安。”

汪曼春哀悼汪芙蕖的思绪刚过去不久,现在明楼的一番话,又几乎惹得她掉下泪来。

南田劝她的话显然落到了明楼耳朵里。居丧之期大婚,于礼不合。这原非汪曼春本意,但她也从没想过要瞒着明楼。在南城,没有这位爷不知道的秘密。她只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心里也难过,只是……”只是如果为了明楼的话,千夫所指她也不怕。汪曼春终是叹了口气,看着明楼轻轻地说道,“我不怕。”

明楼盯着汪曼春的眸子,眼睛一眨不眨,

“你不怕,我却不能让你受这份委屈。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个节骨眼上,你若是因为我被推到风口浪尖被唾沫星子淹死,那我明楼还算个什么人?”他声调不高,却字字掷地有声,让汪曼春心神一颤。

“师哥——”汪曼春红了眼眶。如今还能为她着想、替她担忧的,也只有明楼一个人了。

“好了,别哭了,”明楼拿过手巾,沾了沾汪曼春脸上滚落的泪珠,“和花猫似的。也不知道你到底怕什么,往前十几年都平平顺顺地过来了,眼下不过三年,倒等不及了。”

她怕的太多了,可是哪一件也不是她能控制的。要说世事无常,若明楼有个三长两短,合婚只会令她的痛苦比之今日只增不减;要说万花俏丽,新秀争春,眼前的人又让她彻底放下了疑虑。

南田所说的一万句,都不及此时明楼一个眼神来的安心。

 

汪曼春收了收哀戚,不愿见明楼这匆匆半日又哭哭啼啼的。门口几个影子映在台阶上,隔着竹帘,影影绰绰的。汪曼春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问明楼道,

“那天在你房里的是明台的亲哥哥吗?他病好了没?得空我去瞧瞧他。”

汪曼春提到这茬,明楼不是没有防备,他放下手巾,笑道,

“明台是孤儿,哪有什么亲哥哥。是原来明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叫明诚,来北京城投奔的,还不知道明台他爹没了。一路上风餐露宿生了病,明台非要把他挪到自己屋里,我怕明台过了病气,就让他移到西厢了。”

“现在大好了吗?你也是,不怕自己生病。”汪曼春半是关切半是埋怨。

“好全了,病好了我就把人留下了。”

“今儿跟着你来了么?我想见见。”

“不过是个下人,也值得你这样惦记。”明楼玩笑着,一副无足轻重的模样,眼神都没往外瞥,隔着门帘喊了一声。

“阿诚!”

 

一个十五六的少年应声而入,看着眉清目秀,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倦怠和疲态,身上衣服皱皱巴巴的,

“见过汪小姐。”

他这一躬身,后背沾着的粉墙皮尽数落入汪曼春眼中,一脸隔夜酒未醒的颓唐正好有了出处。

汪曼春不由皱了皱眉,上上下下扫视了他好几通,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但倒也放下了心。

只是碍着明台的面子,明楼给他在身边谋个差事罢了,不足为患。

明楼从始至终目光没触及过阿诚,一直盯着汪曼春。看到她流露出这副神情,他收场,恰到好处地挥了挥手,对阿诚道,

“行了,出去吧。”

 

梁仲春看到阿诚从屋里出来,神色没什么起伏,心里多少有些疙瘩。在汪曼春这儿,明里暗里的,梁仲春可没少吃挂落。

真是同人不同命。

就拿在明楼跟前伺候这事来说吧,这么些年,还从没人能越过他梁仲春直接站在明楼面前卖好呢。不是没人想,是没人敢。

如今这位少爷,一来就蹭了他的位置,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也差不离了。他倒是先要替明楼掂掂这位小少爷到底够不够分量。


因着明楼的交代,刚才的事阿诚也没放在心上。话能骗人,眼神能骗人,但明楼对他结结实实的、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的那些好,是骗不了人的。阿诚盯着脚下几尺处的青砖,想着之前的种种。

梁仲春头稍微往前探了探,笑得像这天气,明明是艳阳高照却透着一股冷意,

“想什么呢?”

“想要账的事。”阿诚没撒谎,最近要账要多了,满脑子都是这码事。

正中下怀。

梁仲春有些得意,神神秘秘地看着阿诚,抛出的虽是个问句,可他已经看到鱼儿咬钩的一幕了。

“兄弟,我给你支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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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仲春开始坑阿诚哥了,盒盒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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